师无悔 第105章 傻瓜，师兄怎么舍得让你死

议事堂内一片静谧，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章若喃、莫修染和谢绝尘三人。

谢绝尘独自坐在一旁，对身旁的两人视若无睹。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上，那里躺着一支发簪。这支发簪与市面上常见的那些相比，实在是太过普通了。它的色泽暗沉，毫无光泽，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般，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然而，尽管这支发簪看起来如此平凡，谢绝尘的眼神却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嫌弃。相反，他的目光中似乎隐藏着一种异样的思绪，让人难以捉摸。

他凝视着这支发簪，仿佛它不仅仅是一件装饰品，更像是一件承载着回忆和情感的旧物。他的眼神时而温柔，时而迷茫，时而又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莫修染心中惊异，对庄生道：“你可知道师尊在想什么？”

庄生似乎有些害怕，半晌没说话，直到莫修染快等地不耐烦了，才小声道：“不知道。”

感受到莫修染的嫌弃，庄生又补充道：“虽然我不能窥视到你师尊在想什么，但是我能让你看到你师尊正在看着的东西。”

莫修染：“那快给我看看。”

庄生冷哼了声，还是老老实实地让莫修染见到了所谓他师尊正在看着的事物。

现场只剩下章若喃一人不安地看着一动不动的师徒二人还有他沉睡着的师尊，又不敢出声，唯恐影响到他师尊的恢复。

莫修染一睁眼就看到了先前在他师尊梦中出现过的男人。只是眼下玄云的脸色并不太好看，眉宇间彷佛藏着众多心事。以至于转过街角才察觉到近处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走近才发现角落里缩着一个黑团，浑身被一块脏兮兮的黑布裹着，只露出两双漆黑的大眼睛，似乎有些怕人，见玄云走近，不自觉抖了一下身体。

见状，玄云停下了脚步，柔声问道：“小孩，不要怕，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家里人呢？”

小孩不说话，玄云又转身离开，回来时手中却多了两块精致的糕点，递给小孩道：“要不要尝尝桂花糕，很好吃的。”说着，自己也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小孩忍不住伸出了手，一把夺过玄云手中的糕点就塞进嘴里。生怕有人跟她抢似的。

玄云有些怕她被噎到，忙道：“别急，慢点吃，吃完了还有。”话音刚落，就见小孩身体大幅抽动了一下，小手插着自己的喉咙，显然是被噎住了。

玄云吓得一把将人捞起，倒挂在手臂上，却发现一团白毛从衣物中露了出来，洁白无瑕的头发与脏兮兮的衣物形成浓烈的对比，玄云暗中惊讶，一边用手力道适中地拍打着小孩的后背。

见小孩猛地咳出声来，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将小孩放下，语气愧疚道：“抱歉，我应该再买碗汤过来的。”

小孩经过一番折腾，遮盖头部的布料掉落，容貌完整呈现出来，干干净净，脸色因为方才的噎呛变得通红。

玄云显然愣住，“阿，”

小孩不知道玄云在想什么，小手努力将遮掩面容的布料拾起，又将头包裹地严严实实，然后满是警惕地盯着玄云。

玄云眼神露出一丝亲切与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虽然眼神充满警惕，但还是答道：“我没有名字。”语气带着小孩特有的奶音。

“那你家里人呢？”

“他们都死了。”

闻言，玄云只觉心中莫名难过，按理说，他早该见惯了的。世上的艰辛千千万，他管不了，也不该管。

良久，玄云温柔道：“小孩，我是一个修士，你可愿意拜我为师，让我带你离开？”

玄云清楚地看到女孩眼中升起的光亮，不由内心一软，笑道：“以后你想吃多少桂花糕，我都给你买。”

见小孩没说话，玄云继续道：“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

说罢便起身离去，脚步特意放地很慢，走了几步回头，发现身后的小尾巴还在小心翼翼跟着，忍不住笑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小孩摇了摇头，保持着几步的距离，昂头看着玄云。

玄云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小孩走来。

小孩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又默默将脚步挪了回来。

见小孩如此动作，玄云柔声道：“你头发从小就是这个颜色吗？”

“嗯。”

玄云笑道：“好吧，你没有名字，头发又像云朵一样洁白柔软，我姓楚，以后就叫你楚锦云好不好？”

画面一转，女孩出落地亭亭玉立，简直是美人胚子，一头白发更是惹人注目，楚锦云与玄云一同走在街上。

此时的楚锦云显然已经褪去了从前的胆小警惕，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东看看西瞧瞧，兴味盎然道：“师尊，这街上好热闹啊。”

玄云笑道：“今天是七夕节，街道上的行人自然会多一些。”

楚锦云清澈透亮的美眸透着笑意，一脸天真地望着玄云道：“师尊，七夕节是什么节啊。”

玄云看向远处，柔声道：“七夕就是与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度过的节日。”

楚锦云一脸惊喜道：“云儿喜欢师尊！云儿要和师尊过七夕！师尊喜欢云儿吗？”

玄云有些哭笑不得，柔声道：“师尊自然喜欢云儿，只是此喜欢非彼喜欢，云儿长大了就会明白的。”说罢，向一旁卖发簪的店铺走去，没有注意到身后楚锦云的眼神闪过一丝落寞。

老板娘眉开眼笑招呼道：“公子是要买发簪吗？唉哟，公子风神俊朗，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呢。”

玄云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楚锦云凑上前，一脸好奇道：“师尊要给云儿买发簪吗？”

老板娘咯咯笑道：“这小女娃长得真水灵，二位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玄云礼貌解释道：“老板娘误会了，她是我徒弟。”

闻言，老板娘也不觉尴尬，熟练应对道：“哎，是我搞错了不好意思啊哈哈哈，小女娃长得这么标致，买个发簪打扮地漂漂亮亮的，放出去可不得迷倒一众公子哦。”

玄云难得起了兴致，开玩笑道：“云儿还小，我还舍不得让她这么早嫁人呢。”

却听楚锦云低声道：“师尊，云儿已经十五岁了，不小了。”

老板娘笑道：“十五岁了呀，那的确不小了，我们村的姑娘十五岁都当好几个孩子的娘了呢啊哈哈哈。”

“云儿想要吗？”

“想！”

“那看看喜欢哪个，师尊给你买。”

“谢谢师尊！”

楚锦云欢欢喜喜地选了一只桂花式样的发簪，喜滋滋道：“云儿爱吃桂花糕，也喜欢桂花簪子。”

“小美女真有眼光，带上这只发簪定然更漂亮。可要跟紧你家师尊，不要被坏男人骗走了哦。”

闻言，楚锦云脸色一红，却也笑得甜蜜。

“那就请老板娘帮我包起来吧。”

说罢，玄云眼神似乎扫到某处，眼神微亮，亲自上手拿起了另一支发簪，凝视了会儿，眼神又变得异常柔软。

老板娘十分有眼力见道：“公子好眼光，您手上这款发簪乍一看样式简单，实则十分大气清贵，越看越好看。说实话，这一只发簪我也喜欢地紧，只是它挑人，几乎没人能驾驭得了。不过公子气质非凡，想必心仪的女子也是仙姿玉色，举世无双，定然能两相辉映，戴出风华绝代的效果。”

玄云脸色微红道：“劳烦老板娘也帮我包起来吧。”

老板娘喜笑颜开道：“哎，这就给公子好好包起来，姑娘收到了定然会高兴，到时候无论公子想要什么，那姑娘肯定也会答应的！”

玄云反应过来老板娘说的话，脸色更红了，有些窘迫道：“不是的。”

老板娘一脸我都懂地表情嬉笑道：“哎哟，公子害羞什么，追姑娘就要主动点。”

闻言，楚锦云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失落、嫉妒、不甘的神情混杂在一起，被旁观的莫修染一览无余。

莫修染皱眉道：“你觉不觉得这发簪跟玄三长老的那只发簪有点像？”

庄生揶揄道：“那可不是一模一样吗，除了簪身还有瑕疵，看上去应该是修复过。”

莫修染：“难道玄云师伯将发簪赠给了玄三长老？”

庄生：“谁知道呢。”

画面又是一转，乌云蔽日，尸横遍野，血光漫天。

莫修染皱了皱眉：“又是纪元大战？”

庄生：“看起来是，之前你师尊梦里的场景还没有这般恐怖，这尸臭味快熏死我了。”

“师尊！”一道凄厉的声音传来。

莫修染听到声音后，急忙转头看去。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玄云和楚锦云身上。只见玄云站在楚锦云身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魔物的攻击。然而，魔物的力量太过强大，它的爪子轻易地刺穿了玄云的胸口。

玄云闷哼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一步。但他并没有倒下，而是强忍着剧痛，深吸一口气，使出了最后的杀招。他的手掌猛地一挥，一道耀眼的光芒如闪电般划过，直直地击中了魔兽。

随着魔兽的倒地，玄云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一般，缓缓地倒在了地上。楚锦云见状，惊恐万分，她连忙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玄云的头。

“师尊！您怎么样？您一定要坚持住啊！弟子这就给您疗伤！”楚锦云泪流满面，声音颤抖着说道。她心急如焚，一边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玄云体内，一边焦急地观察着他的状况。

然而，玄云的伤势实在太重了，他艰难地摇了摇头，说道：“云儿……不用浪费灵力了……”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楚锦云还是听清了他的话。

楚锦云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绝望和不甘，她的双手紧紧地覆盖在玄云那巨大得几乎无法掩盖的伤口上，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鲜血的涌出。

然而，尽管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鲜血却依旧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从伤口中流淌出来，迅速染红了她的双手，甚至连她那一头如银霜般的白发，也被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

楚锦云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的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玄云紧闭的双眼，感受着他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终于，楚锦云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她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如泣如诉，仿佛整个世界都能听到她的哀伤。

“不，不要！师尊！师尊！啊啊啊啊！”楚锦云的呼喊声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就在这时，玄云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楚锦云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流。

“师尊，您醒了，结束了，云儿，云儿带您回去。”楚锦云的声音哽咽着，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

玄云的眼神有些涣散，他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眼前人的脸庞。楚锦云见状，连忙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生怕他会突然消失。

然而，就在楚锦云握住玄云手的瞬间，她听到了玄云那温柔的声音：“傻瓜，师兄怎么舍得让你死。”

楚锦云愣住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破碎，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下来。

莫修染亦是一顿，忽然想起他师尊的梦中两人的对话，他师尊对玄云师伯说过，若做出祸事的是我，请师兄即刻诛杀。

此时玄云的话就像是给了谢绝尘一个本不需要回答的答复。

玄云宛若回光返照般脸色恢复了些血色，有些费力地从怀中掏出用手帕包着的一个物件，露出来的一角分明是根发簪，楚锦云微颤着手接了过来。

玄云声音轻柔道：“这个发簪本不想送你，只是，”顿了顿，玄云淡笑着自言自语道：“只是我带在身上已经够久了。”

他抬眸看向楚锦云，叹了口气道：“阿尘，师兄曾以为云儿跟和你很像，但其实你们一点也不一样，云儿有血有肉，你却，”

说到此处，玄云苦笑道：“你却像块石头，不管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无动于衷，这么说也许也不太对，毕竟你喜欢喝酒，讨厌吃甜的，会开心也会难过啊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只是，师兄有点累了，”

楚锦云痛苦大喊道：“够了！我不是谢绝尘！师尊！我是云儿，云儿啊，您对我，就没半分留恋吗。”

听闻此言，玄云微微一怔，眨巴了几下眼睛，脸上露出些许迟疑之色，轻声呢喃道：“云儿？”

仿佛是听到了玄云的呼唤，楚锦云惊喜道：“师尊！是我，我是你的云儿啊。”

玄云如梦初醒般，凝视着眼前的人，嘴角缓缓泛起一抹微笑，声音略微有些虚弱地说道：“哦，是云儿啊，为师以后恐怕不能再给你买桂花糕了，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他的话语声越来越低，仿佛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可能熄灭。随着话音落下，玄云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最后，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仿佛沉沉睡去。

“不！师尊！师尊！”楚锦云见状，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片刻后，她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啊啊！”

她扑到玄云身上，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试图将他唤醒，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玄云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反应，唯有那紧闭的双眼和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昭示着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楚锦云的心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玄云的名字，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浸湿了玄云的衣襟。

最后，楚锦云的声音也渐渐低沉下去，她的身体无力地倒在玄云的身上，昏死过去。

莫修染猛地回神，睁开眼却发现谢绝尘表情有些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