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无悔 第94章 元宵

但看了眼儿子紧张的表情，老头最后还是不紧不慢道：“我这的馅料都是甜的，既然公子不喜甜食，那就将酒混进糯米粉里，制成糯米馅料，公子可能接受？”

“可以。”

老者接过酒晃了晃道：“这酒还剩了一半多，汤圆没那么快做好，公子先去逛一圈再回来取汤圆吧。”

师徒两人漫步离去。

莫修染担忧道：“师尊，当心醉了。”

“为师醉了，你扶为师回去不就行了。”

莫修染有些低落道：“弟子不是这个意思，若是师尊喝醉了的话，弟子担心护不住您。”

谢绝尘却不以为意道：“为师最多也只是醉了又不是死了，有没有危险，你以为为师感受不到。”

“可是师尊的身体。”

“为师自己的身体，能没数吗，我说没事就没事。”

闻言，莫修染只能无奈叹气。

谢绝尘顿了顿又道：“若是下次遇到危险，不必管我，护住自己就好。”

闻言，莫修染突然心中一紧，不由紧张地看向谢绝尘。师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尊？”

“嗯？”

“您是不是？”莫修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头道：“没什么。”

他想问他师尊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他，但是他师尊的事情又岂容他置喙知晓。

师尊永远是那副平淡的表情，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无关，酒除外。

走着走着，谢绝尘突然听见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二位公子，可要猜灯谜？”

转头看去，只见一位衣着干净朴素的文人，正站在一个挂满了谜面的帷幕前，正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

还有三两个女子在猜着灯谜，看见两位白衣飘飘的公子到来，纷纷含羞带怯地拿着写着灯谜的红纸遮挡自己的脸，时不时偷偷向两人瞄来。

对面看过来的眼神着实不像是陌生人，谢绝尘疑惑道：“你是？”

周承允眉眼的失落一闪而过，淡笑道：“我是客栈二楼的伙计周承允，公子不记得了，您喝醉后是我扶您回的房。”

谢绝尘垂眸细思，眼神迷离，显然脑海里并没有周承允这个人。

现场陷入了沉默，周承允急忙转移话题道：“公子喝醉了不记得在下也是正常，今日元宵佳节，二位公子可要猜灯谜博个一乐？在下不收公子的费用。”

谢绝尘的确记不得了，但就算没有醉酒他应该也不会记得。毕竟他的记性真的是差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向来不会费脑去记的。因此，虽然活了一百多年，但是脑子里却是空空如也。

莫修染冷言拒绝：“不用，师尊我们走吧。”

谢绝尘却好奇问道：“听说猜灯谜猜中了有奖励？”

周承允淡笑道：“正是。”

“那可有酒？”

周承允顿了一下，神色自若道：“自然是有的。不过公子想要获得酒，那可要连续猜对十个难度高级的灯谜才行。”

莫修染嗤笑一声，却也没多说什么。

谢绝尘刚欲开口，莫修染道：“我替师尊把酒赢回来。”

虽然没有念过私塾，但是莫修染从小混迹于市井之中，什么谋生他没干过，猜灯谜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但是谢绝尘秉承着自己赢来的才好喝的原则道：“先让为师来，为师猜不出了，你再帮为师。”说着就直接来到了第六行挂着难度高字样的谜面前。

原本路过的人看见这么一位绝色仙人在猜字谜，纷纷驻足观看，不一会儿，周承允的帷幕前边就满满当当围了一圈人。

“这位公子可真是玉树临风，风姿卓绝啊，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切，肤浅！皮相好有什么用，脑子好才行。我看呀，这种长相的人脑子肯定不行。”

“哦豁，说得好像你不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来的，你清高你去猜字谜啊，在这里说酸话，我呸！。”

“你！”

“我怎么了我，我说的不对吗！”

两人都是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富家子弟，互相看不顺眼，又不好在这大吵大闹，掉了面子，于是纷纷远离彼此继续观看。

谢绝尘举起第一张谜面，将上面的谜题不紧不慢地念出来：“化装完人显俏，谜底元宵。”

“正确。”周承允递给谢绝尘一根布条，表示解谜正确。

“这位公子真厉害！念了一遍题目就猜出谜底了。”

众人见谢绝尘几乎刚念完谜面就能念出答案，纷纷拍掌叫好，对其刮目相看起来。

原本他们还以为这么好看的人，定是有皮无脑，猜着玩的，却没想到世上竟真的有人既长得好聪明。

“切，这么简单，还算难度高？”

“简单？简单你怎么不去猜一猜，让我们看看你是比人家生得好看呢，还是比人家聪明呢？”

“你管我猜与不猜，他猜得出来，就不许旁人猜出来了。我生得不好看，就活该被人小瞧了去？”

“我可没说你生得丑，若不想被人小瞧，就做出来，别在这里说酸话，扫兴！”

几人又纷纷激烈争论起来。

谢绝尘旁若无人，漫不经心地解谜：“草木生繁叶，打一字。谜底世”

“回答正确。”

“什么啊，太快了，解释一下啊，不会是蒙的吧。”众人纷纷抱怨起来，这解题速度跟不上，也忒让人难受了。

谢绝尘毫不在意继续解谜，众人见人不理自己，原先有些对谢绝尘表示支持的人不舒服了，纷纷对谢绝尘恶意相向：“这公子怕不是蒙的吧，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就是就是。”

莫修染暗笑，这群自以为是的人，真是恶心，自己猜不出来凭什么要求别人为他们解释。

周承允听着越来越难听的话，刚想出言制止，却听莫修染不屑道：“世”字，与“草木”组合，可生出“叶”字。“繁叶”，别解为“繁体的叶字”，学识浅薄还是自己多看看书，就别劳累别人为你解谜了。”

众人见自己被怼，纷纷将矛头转向莫修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虚心求教都不行咯，你们解释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真是小气，聪明又怎么样，有才无德。”

莫修染气笑道：“虚心求教？呵呵。而且谁稀罕你们的看法了。不想解释就不解释，这是我师尊的自由。再说我师尊又不是你们的太傅，没有给你们解释的义务。谁身上的知识都不是白来的，你们不懂还一副理所当然地样子去要求别人解答，不解答就对我师尊恶语相向。这才是你们口中的无德吧，无才也无德。”

一番犀利的话下来，彷佛醍醐灌顶，凑热闹的人也指责起对谢绝尘恶语相向的人来。

几人原先还觉得自己站在道德至高点上，这会儿却觉得自己被怼地无地自容，纷纷悄然退去。

剩下三两个看热闹的人，还有几个幡然醒悟之人，自觉是自己心胸狭隘，便主动大方道歉，虚心请教，莫修染见态度好的便也悉心解答。

众人吵成一片，谢绝尘却一直专注于解谜，丝毫没有成为众矢之的的自觉。

这会儿谢绝尘都快解完了，莫修染回过头来指了指排在角落的几幅谜面道：“师尊，这几幅的谜底是什么呀。”

谢绝尘抬眼看去，缓缓道：“西湖现木舟，阿九可相留。谜底：染。人来花始放，景迷鸟鸣飞，14笔字：慕。堂前堂后闻唱晨，字谜：尘。”

莫修染恍然大悟道：“哦，师尊真厉害，弟子受教了。”

谢绝尘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这点还是难不倒为师的。”

一旁的周承允默默看着师徒二人的互动，只觉得莫修染看向他师尊的眼神，属实算不上清白。

谢绝尘晃了晃手中的十根红布条，“顾公子，十个谜底我已经解完了，我的酒？”

周承允轻声道：“公子莫怪，那酒我担心人多眼杂被人顺走，因此没带出来，不过被我寄放在客栈，等公子回去后我再将酒奉上可好。”

谢绝尘不以为意，反正自己也不介意等一时半会儿，还有汤圆等着自己呢，便道了声好，转头折回了卖汤圆的摊铺。

莫修染临走前深深看了眼周承允，周承允恰好低着头摆弄谜面。

那年轻小伙见两人回来，热情道：“公子回来啦，锅里的这些就是公子的，快好了呢。”

像是验证年轻人的话，只见老者拿起一旁的漏勺向汤圆扫去，让汤圆来回在水中滚了几圈，就将其捞了上来，倒入一个底窄口大的黄白瓷碗中，又换了个汤勺舀了几勺汤水，几个挤在碗底的汤圆复又散开，满满当当地飘在碗面上。

“公子，您的汤圆，刚出锅慢些吃，不要被烫到了。”说罢，年轻人便将汤圆端在了谢绝尘面前。

闻着自己酒汤圆传出来的清香，谢绝尘被馋地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刚想接过，就被莫修染眼疾手快抢先接过：“师尊，烫，弟子帮您端到桌面上。”

那年轻人眼神闪过一丝不满，但也只能落寞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来到汤圆铺后边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谢绝尘舀起一个丸子就欲往嘴里送，手臂却被莫修染急忙拉住，那白胖汤圆看在眼里却吃不得。

谢绝尘不满道：“怎么了？”。

莫修染忙道:“师尊别急着吃，这汤圆烫得很。”

闻言，谢绝尘松了往嘴里塞的力道，莫修染便也随着放开擒着他师尊的手。

十秒后，莫修染又牢牢抓住了谢绝尘的手臂。两人相互使力，汤勺在两人之间微微颤动。

没有灵力加持的谢绝尘拼不过年轻小伙的气力，不满道：“放开。”

莫修染无奈道：“师尊，这才过了多久，汤圆里面很烫的，不能那么快入口。”

谢绝尘不满道：“那你不早说。”他还以为他徒弟要跟他抢着吃。

莫修染只觉委屈，他想解释可他师尊也不给他机会啊！他师尊动不动就往嘴里送，自己光急着动手制止，哪还有脑子去解释！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师尊在某些方面，真是比小孩还不让人省心。

谢绝尘看着冒热气的汤圆干瞪眼道：“那这汤圆什么时候才能吃？”

莫修染舀起一颗汤圆放在唇边吹了好一会，才递给他师尊。

“好了师尊，您尝尝。”

看着递到唇边的白胖汤圆，谢绝尘顿时候眼前一亮，忙伸手接过，一口吞下，只觉汤圆滑嫩q弹，包裹着的酒瞬间迸出。

不同于平日喝酒先闻香，后入舌。这酒汤圆是瞬间将酒香送出，直接萦绕在鼻舌之间，给人以满当当地幸福感与惊喜感。

内部的糯米团混酒馅料是一粒一粒的口感，包裹在十分充盈的酒水中，完全没有因为煮过后出现酒味发散，酒水蒸发的现象，可见老板对包汤圆以及煮汤圆每个步骤的精准把握。

看着他师尊一脸满足的模样，莫修染笑道：“师尊，弟子可以试着做，以后弟子做给师尊吃。”

谢绝尘有点犹豫，想了想他徒弟手艺的确不错，若是能学会，倒也比将那老板拐回宗门现实一些，便点了点头认真道：“那你可要认真学，这味道不能差一分。”

说完又送了一个汤圆入口，莫修染暗自摇头，除了他师尊这么奇葩的酒鬼，没有人能想到汤圆还能做成酒味的。

看着快被谢绝尘消灭干净的汤圆，莫修染笑道：“师尊，您不给弟子尝尝味道，弟子如何保证做的味道是对的。”

闻言，谢绝尘堪堪将手停住，差点自己就要将最后一个汤圆消灭掉了，有点依依不舍道：“那这个给你。”

说着，就将手中的汤勺伸到莫修染面前，似是要喂莫修染。莫修染看向谢绝尘，谢绝尘却神色自然。

莫修染脸色微红，犹豫了会，才伸头过去将丸子连带汤勺含入口中。

若不是谢绝尘面容坦荡，还一副慈爱模样，旁人还以为是哪家的恩爱夫妇正郎情妾意，互相投食呢。

当然也的确有人这么想，毕竟谢绝尘看上去才二十几岁的模样，说是莫修染同辈也无人不信。

毕竟凡间也是有富贵子弟圈养男宠的风气，不过大多是贪图享受用的，并未用情用心。因此，男子之间的情感在常人看来更像是逢场作戏，玩弄感情的纨绔子弟所为。

但看着眼前两位样貌英俊的年轻公子，却丝毫不觉得庸俗不堪入目，反而觉得两人岁月静好，很是般配。

见他徒弟脸颊泛红，谢绝尘惊讶道：“怎么，就这么点酒就上脸了？”

莫修染受窘地应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谢绝尘则暗自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像我，好在擅长酿酒，这么想着又满意地点了点头。

莫修染不明白谢绝尘为何一会摇头一会又点头，又不好问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的整张脸都在发烫，只能将脑袋微微低着，可不想把话题又转到自己身上。

刚刚他可是和他师尊共用了勺子，没想到此，莫修染就忍不住脑子发热，脑海中满是他师尊微薄却泛着水光的唇，莫名的禁忌且诱人。

看着谢绝尘脸颊微红的模样，莫修染问道：“师尊可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