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太爷捏碎玉符的爆音还在岩壁间回荡,东南天际的铅云已然压至头顶!
纸钱。无穷无尽、惨白如骨的圆形纸钱,混杂着山间疾风卷起的枯枝败叶,骤然倾盆而下。不是飘,是砸!冰冷的纸片劈头盖脸打在皮肤上,带着墓穴深处特有的土腥与朽气。在这纸钱暴雪深处,传来“踢嗒、踢嗒”的脆响,一匹纸糊的惨白马匹踏破灰蒙蒙的雨雾,凌空而来!
马背上驮着一具无头尸身。颈腔断处参差腐烂,露出灰败的骨茬和乌紫的经络。无头尸反身倒坐在马背上,姿态诡异扭曲。更骇人的是颈腔断茬中央,深插着一杆巴掌大小的血色引魂幡!小小的幡面无风自动,疯狂招摇,幡尾甩过之处,岩壁、枯树瞬间失去水分,灰败龟裂,生机断绝!
“万葬老祖驾临…血肉…好香…”一个混合着无数婴儿牙牙学语的尖细怪声,竟从那空荡荡的尸身腹腔内瓮瓮传出!
无头尸身猛地伸出枯爪!隔空一抓!三具正在崩塌山岩间踉跄奔逃的幽冥教黑袍教徒,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住,凄厉惨叫着离地倒飞!老祖枯爪微动,“噗嗤”几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那三个大活人竟如同塞棉花般,被硬生生、囫囵个地塞进他那干瘪如破麻袋的腹腔之内!
腹腔内瞬间传出令人作呕的肌肉撕裂和骨骼碎裂的闷响,随即是贪婪急切的咀嚼吞咽声!仿佛那里面藏着无数贪婪的嘴巴。咀嚼声稍停,那混杂着婴儿啼哭的怪声又响起来,带着不满:“太老…塞牙…不够!”
说话间,腹腔一张一缩,噗地喷出几截被嚼碎的、挂着血丝和内脏碎末的白骨!
就在这邪物肆虐的同时,劫碑彻底崩塌!
轰隆——!!!
百丈骨灰邪碑拦腰断裂,巨大的上半截轰然砸落,激起丈高的污浊血泥!碑体崩碎的瞬间,仿佛捅开了地狱与人间相隔的最后一张薄纸。
紫金山西麓的天空,骤然被一重浓得化不开的墨黑覆盖!这不是乌云,更像是直接从墨汁桶里倾倒而下的污秽!豆大的雨点从中疯狂砸落,雨点沾地,竟是粘稠发黑的污血!散发着刺鼻的铁锈与腐臭,眨眼间将整个山腰染成一片狰狞的黑红!
东方!远方的玄武湖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疯狂搅动!水位肉眼可见地暴涨!原本清澈的湖水,此刻浑浊如黄汤,浊浪排空,发出愤怒的咆哮!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那翻涌激荡的浑浊水面上,竟密密麻麻、头下脚上地倒悬浮现出成千上万具惨白肿胀的溺尸影像!他们无声地在水波中沉浮、碰撞,肢体扭曲僵硬,如同地狱之门敞开,泄露了黄泉的冰山一角!
“呃啊——!”
周玄正从血泥中挣扎着抱起浑身爬满青黑鬼刺青、石纹向肩颈蔓延的苏清雪,怀中猛地一烫!那曾多次指引迷途、得自地窖的青铜罗盘(景阳三年监天司造)毫无征兆地猛烈剧震!盘体滚烫如烙铁!
“咔嚓!”
罗盘应声炸裂!碎裂的青铜碎片四溅!一道乌黑似墨的金属指针,却如同被强弩发射,划破雨幕,带着尖锐的破空厉啸,不偏不倚,“噗”地一声,狠狠钉进苏清雪心窝偏左一寸的皮肉之中!
诡异之事发生了!针入肉三分,却无鲜血涌出!针尖入体处,一圈浑浊的青黑色光晕骤然扩散!那原本疯狂向苏清雪脖颈蔓延的玉石花纹和《百鬼夜行图》刺青,蔓延之势竟被一股阴冷的、蕴含罗盘最后力量死死抵住,如同被无形钢钉钉在原地!虽未根除,却暂时阻断了玉石彻底封喉的死局!
“嗬…”苏清雪喉头发出气若游丝的痛哼,身体在周玄怀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布满青黑血管、石纹隐隐的脸庞上,豆大的冷汗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滚落。
无头尸驾驭的纸马,此刻已无声踏上半空中悬停激荡的玄武湖幻影!
马蹄所及湖面,那些随波沉浮、头下脚上的万千溺尸,骤然停止了飘荡!所有溺尸猛地剧烈痉挛!
噗嗤!噗嗤!噗嗤!
令人魂飞魄散的撕裂声汇成一片恐怖的潮音!
所有溺尸干瘪灰败的胸腔,竟在同一时刻自行爆裂翻开!肋骨如同惨白的牢栏,狰狞地向外突出!而在每具尸体的胸腔正中,原本是心窝的位置,赫然都“长出”了一座座用惨白婴儿头骨为基座、黄裱纸覆盖粘连而成的微小佛龛!
那些佛龛极小,不过巴掌大,但密密麻麻,成千上万!龛中端坐的,皆是一具具皮肉紧贴骨骼、如同被彻底风干的漆黑婴儿干尸!这些婴儿干尸蜷缩在龛内,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嘴巴却诡异地大张着,露出未长牙的漆黑牙床——
嗡——嘛——呢——叭——咪——吽——
一种无法言喻的、如同亿万只毒蜂同时振翅,又似千万柄钝刀刮擦朽木的诵经声,自亿万佛龛干尸口中轰然涌出!那正是幽冥教秘传、夺魄勾魂的《血莲经》!
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每个端坐龛中婴儿干尸的眉心正中,都有一点模糊却清晰的、宛如烙印般的暗红色曼陀罗花纹!与苏清雪雪白颈项间蔓延的鬼刺青纹路,乃至她晶化左臂深处隐现的印记,同出一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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