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晨光如同最细腻的金粉,透过薄雾,悄无声息地洒落在江南基地特护区的窗棂上。周玄从深沉的入定中缓缓苏醒,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心口那枚碧绿色的泉眼印记温润如玉,正将一丝丝精纯的生机缓缓渡入他的四肢百骸,修复着北极苦战留下的暗伤与透支。他习惯性地向身侧探手,指尖触到的却是一片微凉的余温。苏清雪已不在榻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香气。
是小米粥熬煮到恰到好处的醇厚米香,混合着几丝清甜的桂花气息。这味道,平凡至极,却比任何仙酿琼浆更让他心旌摇曳。他披衣起身,循着香气走向厨房。
厨房门口,他停住了脚步。苏清雪背对着他,正微微俯身,用一把木勺轻轻搅动着砂锅里的粥。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家居服,身形依旧纤细,甚至有些单薄,但脊背挺直,动作间透着一种久违的、沉稳的活力。晨曦为她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几缕散落的发丝垂在颈侧,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她没有回头,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轻声说:“醒了?粥快好了,先去洗漱吧。”
周玄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刻,无需言语,北极冰原的生死搏杀、幽冥教主的滔天凶威、秘境崩塌的惊天动地,都在这氤氲的粥香与妻子宁静的背影中,化为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他心中那片因连番恶战而绷紧的、冰冷的荒原,正被这日常的暖意一点点浸润、软化。
“爸爸!爸……爸!”
奶声奶气、带着几分急切呼唤从客厅传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只见周辰小家伙正扶着沙发边缘,撅着小屁股,努力地想迈开他那双胖乎乎的小短腿。他仰着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浸了水的黑葡萄,紧紧盯着周玄,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渴望。小脸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额心那点淡金色的星纹也随着他的情绪微微闪烁。
周玄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春水。他几步跨过去,弯腰,稳稳地将儿子举过了头顶。小家伙非但不怕,反而兴奋得手舞足蹈,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两只小手胡乱地抓挠着周玄鬓角新生的、与他年纪极不相称的几缕刺眼白发,嘴里咿咿呀呀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语言”。
苏清雪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粥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眼底的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层层漾开。她将粥碗放在桌上,走到周玄身边,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柔声道:“辰儿一早醒来就找你,快放下来,粥要凉了。”
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阳光透过玻璃窗,将餐桌分割成明暗交错的光影。周辰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挥舞着小勺子,吃得米粒沾了满脸。周玄舀起一勺粥,吹凉了,先递到苏清雪嘴边。她微微一愣,随即莞尔,低头轻轻含住,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这简单至极的动作,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珍惜与无声的深情。
早餐后,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满庭院。周玄推着轮椅,将明月带到庭院中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明月的脸色不再是病态的金纸色,而是透出了健康的红润,虽然依旧无法站立,需要依靠轮椅,但她眼神清亮,能简单地与人进行眼神和交流。她安静地坐在那里,身上盖着薄毯,看着姐夫小心翼翼地扶着蹒跚学步的周辰,看着姐姐弯腰在花圃边修剪枝叶,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恬静而满足的微笑。那是一种从漫长黑暗沉睡中苏醒后,重见天光、沐浴温暖的安宁。庭院里的花草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祥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上午九时许,赵启明来访。他身上的伤显然还未大好,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算健旺。见到庭院里这温馨的一幕,他严肃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他与周玄走进书房,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笑语。
“北极那边,局里已经全面接管了。”赵启明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疲惫,“遗迹入口被我们用多重阵法彻底封禁,对外宣称是罕见的极地磁暴引发的特殊地质现象,算是暂时掩盖过去了。”他顿了顿,眉头微蹙,“至于幽冥教……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下。这很不寻常,周顾问,我总觉得……他们在酝酿更大的动作。”
周玄沉默地点点头,目光透过书房的玻璃窗,落在庭院里正试图摘一朵小花的儿子身上。“辛苦了,老赵。你也好好养伤。”
赵启明看着周玄,目光落在他鬓角那几缕刺眼的白发上,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涩:“你这……代价太大了。”
周玄转过身,拍了拍老战友的肩膀,语气平静却坚定:“看到她们现在这样,一切都值。”
晌午时分,苏家本家派来的人到了。来的是一位颇有地位的管事,态度恭敬得近乎谦卑,带来了大批市面上难寻的珍稀药材和补品。管事言辞恳切,再三转达了家主的问候和对清雪、明月康复的关切。周玄神色平静地收下礼物,客气地送走了来人。他明白,这不仅仅是问候,更是苏家在对他的实力和潜力进行重新评估后,释放出的缓和与拉拢信号。有些坚冰,需要时间和实力才能慢慢消融,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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