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森林的深处,时间仿佛被凝固的灰胶所包裹。光线被贪婪地吞噬,只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来自世界尽头的昏黄。空气沉重得如同浸透了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的泥土腥气,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直刺灵魂深处的寒意。脚下的苔藓湿滑粘腻,踩上去如同踏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腐烂内脏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每一次抬脚都异常费力。
陆小七背着那座沉重如山的混沌丹炉,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罪孽与宿命。冰棺被他用坚韧的藤蔓牢牢固定在身前,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出,在浓稠的灰雾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如同为他披上了一层永不消融的哀伤霜衣。他沉默得像一块被风化的顽石,只有那晶化的左眼,在昏暗中偶尔闪过一丝冰冷的、非人的幽光,警惕地扫视着这片吞噬光明的死寂之地。手臂上,那道由石碑烙印下的焦黑符文“丹神心域,混沌源初”,如同一条活着的毒蛇,在皮肤下隐隐蠕动,每一次脉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灼痛,与他左眼深处那沉睡的混沌竖瞳产生着诡异的、令人心悸的共鸣。
林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侧后方,脸上那层刻意维持的殷勤面具下,是难以掩饰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他偷偷瞥了一眼陆小七那毫无表情的侧脸,又看了看前方灰雾弥漫、深不见底的密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深处那块冰冷的令牌。玄机子的印记仿佛在灼烧他的皮肤,提醒着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再次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陆兄,这雾气越来越浓了,方向都难辨。不如……我们找个地方稍作歇息?苏姑娘的冰棺也需要稳固一下。”他的声音在浓雾中显得异常飘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陆小七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冷硬如铁的单字:“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破了林风营造的虚假氛围。他背负的重量,不仅仅是丹炉和冰棺,更是白小桃凋零时那句“小七哥…去迷雾森林…找我的根…”的遗言,是苏清雪冰冷的身躯,是丹霞血夜染红的天空,更是那道烙印在手臂上、与左眼竖瞳疯狂共鸣的混沌符文。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每一步,都通向未知的深渊。
铁柱则像一头沉默的巨熊,跟在队伍的最后方。他粗重的呼吸在灰雾中形成一团团白气,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却死死盯着陆小七背上那座嗡鸣不止的混沌丹炉。炉体表面的符文在昏暗中时明时灭,每一次闪烁,都似乎牵动着他体内某种沉寂已久的力量。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仿佛在与某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冲动进行着激烈的搏斗。那丹炉的嗡鸣,对他而言,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呼唤,是血脉的悸动,是灵魂深处最原始的渴望与恐惧的交织。
就在这时,浓雾深处,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个半透明的、仿佛由最稀薄的灰雾凝聚而成的人影。它静静地悬浮在离地三尺的空中,身形纤细,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衣,正是陆小七记忆深处,那个早已模糊、甚至几乎遗忘的童年玩伴——阿牛!
“阿牛?”陆小七的脚步猛地顿住,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晶化的左眼瞬间收缩,瞳孔深处那混沌的竖瞳纹路剧烈地扭曲了一下。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不可能!阿牛……阿牛早在十年前那场吞噬了整个村子的莫名瘟疫中就死了!他亲眼看着阿牛被草草埋葬在村后的乱葬岗!那惨白的脸,那僵硬的手指……那是他童年最深的噩梦之一!怎么会在这里?在这吞噬一切的迷雾森林里?
“小七哥……”一个空洞、飘忽、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从那半透明的鬼影口中传出。那声音,那语调,那带着一丝怯懦和依赖的尾音,分明就是阿牛!鬼影缓缓抬起半透明的手臂,指向陆小七,脸上浮现出一个极其诡异、扭曲的笑容,嘴角咧开到一个不自然的弧度,露出空洞的口腔,“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不!你不是阿牛!”陆小七瞬间从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挣脱出来,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强烈排斥和恐惧攫住了他。他猛地将身前的冰棺往旁边一推,林风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接住。陆小七则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拔出腰间的长剑,剑身嗡鸣,在浓雾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寒光!他眼中晶化的幽光暴涨,混沌竖瞳的纹路疯狂流转,手臂上那焦黑的符文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痛感瞬间加剧,仿佛在警告着什么,又仿佛在催促着什么!
“滚回去!”陆小七怒吼一声,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决绝。他身形如电,剑光如练,带着斩断一切虚妄的意志,狠狠劈向那半透明的鬼影!
剑光精准地穿透了鬼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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