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宗后山的晨雾,带着血战后的腥甜与草木折断的苦涩,沉甸甸地压在每一寸土地上。陆小七站在青霜衣冠冢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土包,看了一眼旁边那片空荡的草地——那里曾短暂地停留过白小桃凋零时残留的微光。如今,只剩下晨露在草叶上滚动,折射出冰冷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却像塞满了浸透寒冰的棉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针扎般的痛楚。左半边脸的晶化纹路已经蔓延至脖颈,冰冷坚硬,如同戴着一副永不融化的寒玉面具,将他的表情彻底冻结。混沌竖瞳在眼眶深处疯狂旋转,每一次脉动都带来灵魂被撕裂的剧痛和吞噬一切的毁灭冲动。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压制着那来自深渊的咆哮,不让它冲破理智的堤坝。
身后,是丹霞宗的断壁残垣,是苏清雪冰冷的冰棺,是无数牺牲者无声的注视。前方,是通往迷雾森林的崎岖小径,是未知的凶险,是白小桃用生命点燃的最后希望。
“走吧。”陆小七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决绝。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抱起苏清雪的冰棺。棺体由千年玄冰打造,触手冰寒刺骨,寒气丝丝缕缕地渗入他早已麻木的肌肤。棺内,苏清雪面容平静,仿佛只是沉睡,只有那身染血的衣衫和胸前狰狞的冰晶空洞,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惨烈的牺牲。陆小七抱着她,如同抱着整个苏家,抱着那份沉重如山的守护之责。
他将冰棺稳稳地放在自己背上,用特制的冰蚕丝带牢牢固定。冰棺的重量远超想象,那不仅仅是物理的沉重,更是生命的重量,是牺牲的重量,压得他脊背微微弯曲,却又奇异地挺得笔直。接着,他伸出颤抖的双手,捧起了那尊古朴的青铜丹炉。
丹炉入手沉重异常,远超其本身应有的分量。炉身冰凉,但内部却隐隐传来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这暖流,是铁柱残魂不屈的意志,更是白小桃以生命之灵融入的最后一缕生机。炉体表面,原本繁复的云雷纹路中,此刻隐隐浮现出一道暗金色的符文——正是陆小七掌心那道与灵魂融合的钥匙纹路!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脉动,每一次闪烁,都与他左眼那疯狂旋转的混沌竖瞳产生着诡异的共鸣,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悸动。
“铁柱。”陆小七低声呼唤,声音在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嗯。”丹炉内部传来铁柱沉闷的回应,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粗犷,“小子,背好那冰坨子,老子可不想半路摔碎了。还有,管好你那鬼眼睛,别让它把老子这最后一点家底也给吸干了!”
陆小七没有回答,只是将丹炉用另一条特制的带子牢牢固定在身前,冰棺在背,丹炉在胸,如同背负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最后看了一眼丹霞宗的方向,主峰的废墟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巨大的、沉默的伤口。苏炎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视野尽头,但那句“替我妹妹…活下去”的嘶吼,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头。
他转过身,不再回头,迈开了脚步。
山路崎岖,荆棘丛生。背着冰棺和丹炉的陆小七,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冰棺散发的寒气侵蚀着他的筋骨,丹炉内铁柱残魂的躁动和白小桃生命之力的微弱脉动,与他体内失控的混沌竖瞳相互撕扯,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汗水混合着左眼渗出的、带着诡异幽光的血泪,顺着他冰冷僵硬的半边脸颊滑落,滴落在脚下的泥土里,发出轻微的“嗤嗤”声,仿佛连大地都在抗拒这污秽的力量。
“喂,小子,”铁柱的声音在丹炉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撑不住就歇会儿,老子不嫌你慢。别以为你那点力气能扛多久,这冰棺和丹炉,哪个不是要命的分量?”
陆小七脚步未停,只是闷声道:“走…快一点…迷雾森林…小桃在等…”
“唉…”铁柱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那丫头…真是个傻的。不过,她的根,老子帮你找!你小子…别死在半路,不然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陆小七沉默着,只是将脚步迈得更大了一些。混沌竖瞳的旋转似乎因这决绝的意志而稍稍平息了一丝,但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痛楚,却丝毫未减。
不知走了多久,当第一缕真正属于白日的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晨雾,洒落在他身上时,一片灰白无垠的雾气,终于出现在视野的尽头。
迷雾森林到了。
那雾气并非寻常的水汽,它翻涌着,蠕动着,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混沌气息。森林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扭曲的巨树如同沉默的巨人,枝桠在雾气中伸展,仿佛择人而噬的鬼爪。空气变得粘稠而压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与未知的气息,仿佛无数双眼睛在雾气深处窥视着闯入者。
陆小七停在森林入口外最后一片相对清晰的空地上。他缓缓放下背上的冰棺,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上。冰棺在晨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寒光,与周围灰败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他伸出手,轻轻拂去棺盖上沾染的尘埃和草屑,动作轻柔得如同抚摸情人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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