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山,巍峨如巨龙盘踞,终年缭绕着淡紫色的云雾,那是天地灵气浓郁到极致的显化。山门牌匾上,“丹霞宗”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在晨曦下流转着古朴而威严的金光,仿佛带着千年的道韵,俯瞰着山下如蚁般攒动的人潮。
陆小七就站在这人潮的边缘,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的野草。他背着一个半人高的青铜丹炉,那丹炉样式古拙,布满斑驳的铜绿和不知名的划痕,沉重得几乎压弯了他不算宽阔的脊背。汗水早已浸透了他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黏腻地贴在背上,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滚烫的青石板上,瞬间蒸发成一缕白烟。他死死咬着下唇,唇瓣被咬得发白,眼神却固执地盯着那高耸入云的山门,仿佛要将它刻进骨子里。
“下一个!陆小七!”外门执事长老那带着浓重鼻音、毫无起伏的喊声,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进喧闹的人群。
陆小七的心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拨开身前几个窃窃私语、眼神带着戏谑的同龄人,艰难地挪到执事长老面前。那长老约莫五十岁上下,面容干瘦,眼窝深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外门长老袍,眼神浑浊,带着一种看惯了平庸与失望的麻木。他甚至没正眼看陆小七,只是懒洋洋地伸出两根枯瘦的手指。
“灵根测试玉简,拿来。”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耐烦。
陆小七连忙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块巴掌大小、通体乳白、温润如玉的玉简,双手捧着,恭敬地递了过去。那玉简是他攒了三年,在山下镇子做苦力换来的,承载着他所有的希望。
长老接过玉简,眼皮都没抬,指尖随意地在玉简上一点。嗡!玉简微微震动,表面亮起微弱的光芒,随即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只在玉简底部凝聚出三个极其黯淡、几乎难以辨认的灰点。
“下下品木灵根,还带一丝驳杂的土气?”长老捏着玉简,浑浊的眼睛终于抬起,扫了陆小七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堆垃圾,嘴角撇出一个毫不掩饰的讥诮弧度,“啧,废柴中的废柴。就你这资质,连给丹霞宗扫地的资格都没有。滚吧,别在这儿碍眼。”
“轰——”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声。有人指着陆小七背上的破旧丹炉,夸张地模仿着他的样子,引得更多人哄笑。那些目光,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在陆小七的身上。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当众抽了耳光,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那刺耳的嘲笑和长老刻薄的话语在反复回荡。
“废柴!”
“背个破炉子就想进丹霞宗?做梦!”
“快滚吧,别丢人现眼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子,凌迟着他仅存的自尊。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喉咙口的血腥气和眼眶里翻涌的酸涩。母亲临终前那双枯瘦、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将这沉甸甸的青铜丹炉塞进他怀里的画面,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小七……带着它……去丹霞宗……那是……我们陆家……唯一的……希望……”母亲气若游丝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期盼和不舍,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长老……求您……”陆小七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几乎是哀求着,向前一步,“我……我能吃苦!什么活都愿意干!只要……只要能留下……”
“留下?”长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提高了音量,浑浊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冰冷的寒光,“丹霞宗是仙家圣地,不是收容所!就凭你这下下品的废柴灵根?别痴心妄想了!再不走,休怪我让人把你丢下山去!”
说着,他衣袖一挥,一股带着灵力的劲风猛地扑向陆小七。
陆小七猝不及防,被这股劲风推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山门冰冷的石柱上,发出一声闷响。背上的青铜丹炉也跟着晃动了一下,炉体发出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微不可闻。
人群的哄笑声更大了。
陆小七的心,彻底沉入了冰冷的深渊。最后一丝侥幸,被这无情的风彻底吹散。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身,不再看那长老一眼,也不再理会那些刺耳的嘲笑。他只是默默地,用尽全身力气,重新背稳了那沉重的青铜丹炉,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伴随着山上传来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讥讽和鄙夷。阳光依旧明媚,丹霞山依旧云雾缭绕,仙气缥缈,但这一切,在他眼中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一片灰败的冰冷。母亲那期盼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与眼前这残酷的现实形成撕裂般的对比。难道……陆家真的要断送在他这一代了吗?难道这祖传的丹炉,真的只是一块无用的废铁?
不甘!愤怒!绝望!如同滔天巨浪,在他胸中疯狂翻涌、冲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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