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十几架庞大的ТB-3重型轰炸机,像一群蛰伏的史前巨兽,悄无声息地停在太行山腹地那条新拓的简易跑道上。
巨大的引擎螺旋桨彻底静止,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叹息。
跑道两侧,数千名战士高擎火把,跳动的火焰汇成两条奔腾的光河,将整个山谷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映在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上,他们的眼神里,是好奇、是骄傲,更有一种近乎信仰的狂热。
机舱门缓缓开启,放下舷梯。
一个身穿笔挺元帅服的苏联男人第一个走下。
他身形高大,面容威严,肩章在火光下闪烁着刺目的金光。
苏联武器装备人民委员,鲍里斯·万尼科夫。
万尼科夫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被火把照亮的原始山谷,扫过那些衣衫简陋、但精神却如出鞘利剑的八路军战士,眉头难以察觉地蹙了一下。
这就是那个让克里姆林宫不惜血本,也要换取“神之血”的地方?
比情报里描述的,还要落后。
“欢迎您,万尼科夫同志!”
陈更旅长和政委刘振华大步迎上,身后跟着的彼得罗夫,早已没了往日的傲慢,姿态甚至带着几分谦卑。
“我代表三八六旅,代表太行山军工联合体,欢迎苏联同志的到来!”
陈更热情地伸出手。
万尼科夫与他握了握,脸上是公式化的笑容,语气却透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陈更同志,你们的热情我感受到了。”
“不过,我更关心彼得罗夫同志在电报里提到的那些……‘奇迹’。”
他特意在“奇迹”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这位身居高位的苏联大佬,对彼得罗夫电报里那些近乎疯癫的描述,抱着巨大的怀疑。
“万尼科夫同志,您会亲眼看到的。”
陈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彼得罗夫快步凑到万尼科夫身边,压低声音,用俄语急切地说。
“委员同志,请您务必做好心理准备!这里的一切,都不能用我们的常识去理解!”
“那位林总工程师,他……他是个能创造上帝的魔鬼!”
“彼得罗夫,你太让我失望了。”万尼科夫冷冷打断他。
“你的意志,已经被东方的神秘主义腐蚀。记住,我们是苏维埃的工程师,只相信科学和钢铁!”
彼得罗夫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最终化为一声苦笑。
他知道,任何语言在亲眼目睹的绝对震撼面前,都无比苍白。
车队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了近半个小时,最终,在一处伪装得天衣无缝的巨大山体前停下。
沉重的钢铁大门缓缓开启,一个灯火通明、热浪滚滚的地下世界,猛地撞入所有苏联专家的眼帘。
首先看到的,是被林川命名为“超级混世魔王”的巨型镗床。
它那重达五十吨的水泥基座,如同一座小山,牢牢钉死在花岗岩地基上。
一台150马力的柴油机正发出低沉的咆哮,恐怖的震动通过地面传导而来,让每个人的脚底都感到一阵酥麻。
那看似原始的动力,通过一套复杂的变速箱和传动轴,驱动着直径近一米的“复合式镗刀”,以一种看似缓慢、却蕴含着灭世力量的姿态,缓缓旋转。
刀盘前方,一个刚刚浇筑完成、还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巨大钢锭,被死死固定。
随着操作师傅转动手轮,刀盘前进,十几把闪烁着寒光的合金刀头,轻而易举地切入钢锭。
没有刺耳的尖啸。
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沉闷的“咯吱”声,仿佛巨兽在啃噬钢铁骨骼。
一圈圈比手掌还宽的幽蓝色铁屑,像被巨犁翻开的泥土,不断卷曲、剥离、坠落。
“这……他们在干什么?!”
一名来自乌拉尔重型机械厂的机加工专家失声惊呼,他使劲揉着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的所见。
“用柴油机驱动镗床?还在加工这么巨大的铸件?”
“上帝啊,精度怎么保证?这简直是在谋杀!”
“不……你看!”
他身边的另一位专家,死死盯着那光滑如镜的切削面,声音都在发颤。
“没有波纹……在如此野蛮的切削力下,切削面上竟然没有一丝震动波纹!这……这不科学!”
万尼科夫也彻底愣住了。
他作为武器装备人民委员,什么样的先进机床没见过?
德国的、美国的……但他从未见过如此“野蛮”而又“优雅”的加工方式。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解构眼前的景象。
柴油机的震动是天生的,但那五十吨的水泥基座,像一块大陆般将所有震动都吸收了。
而低转速则带来巨大的扭矩,这是一种纯粹的力量美学!
乌拉尔的同行们追求更精密的电力驱动和传动系统,而这里的中国人,却用最粗暴的办法,达到同样甚至更好的效果!
这种对物理定律简单粗暴的运用,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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