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山谷里,却像一颗炸雷,在每个人耳边轰然引爆!
用现有的车床,再造一台新的!
造一台能加工这个大家伙的,重型卧式镗床!
周平的瞳孔,在一瞬间缩到针尖大小。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川,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林所长!”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无法遏制的惊骇和荒谬感。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用一台连自身精度都保证不了的旧车床,去制造一台要求精度高出它几十倍的重型镗床?”
“这……这不是天方夜谭!这是对机械原理最无情的嘲讽!”
他身后的学生们,也是一个个面如土色。
他们都是国内顶尖学府出来的高材生,机械原理的每一个公式,每一个定理,都早已烂熟于心。
在他们的知识体系里,高精度的母机,只能由更高精度的母机制造出来。
这是工业制造的铁律!
就像你不可能用一把卷尺,去画出一条只有一微米误差的直线一样。
低精度的设备,永远孕育不出高精度的设备。
这是死循环!
是横亘在所有落后国家工业面前,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可现在,这个年轻人,居然说要用一把破卷尺,去造一把游标卡尺?
他疯了吗?!
李云龙听不懂那些复杂的理论,但他能看懂周平脸上的表情。
他知道,林川又提出一个让这些“文化人”觉得不可能的事情。
可他心里,却莫名地对林川充满信心。
从特种钢,到耐火砖,再到电弧炉,这个年轻人,一次又一次地,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刘振华则是一脸凝重,他走到林川身边,低声问道:“林川同志,有把握吗?周顾问他们是专家,他们的意见,我们必须重视。”
林川迎着所有质疑的目光,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笑容。
他没有直接反驳周平,而是走到那台巨大的油缸雏形前,用手轻轻拍了拍。
“周顾问,您说的铁律,我懂。”
“用低精度母机,无法直接制造出高精度母机,这在常规的工业逻辑里,是绝对正确的。”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独特的光芒,那是属于技术狂人的自信和狡黠。
“谁说,我们要循规蹈矩?”
他指着脚下那台老掉牙的旧车床。
“我们确实要用它,但不是直接用它来加工零件。”
“而是,把它当成一个可以提供动力和基础运动的‘骨架’!”
“我们要做的,不是修理,是魔改!是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的魔改!”
林川的声音,开始变得高亢起来,充满感染力。
“首先,是机床的‘腿’,也就是床身!”
“重型镗床,需要一个无比巨大、无比坚固、无比稳定的床身,来抵抗加工时的巨大切削力和震动。我们现有的车床床身,就像根面条,根本不够看。”
“我们没有能力铸造那么大的钢铁床身,但是,我们有更好的东西!”
他跺了跺脚下的土地。
“钢筋!水泥!”
“我们要用钢筋混凝土,就地浇筑一个重达几十吨的,巨大的一体式床身!它的稳定性和抗震性,将远远超过任何铸铁床身!”
“用水泥造机床?!”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中周平的大脑。
他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已经不是疯了,这是邪教吧?
把严谨、精密的工业母机,和粗糙、笨重的水泥搅合在一起?
这简直是对机械美学最恶毒的亵渎!
林川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抛出自己的“疯狂理论”。
“其次,是机床的‘路’,也就是导轨!”
“床身解决了,我们还需要在上面,铺设出精度达到微米级的导轨,来引导刀架做精确的直线运动。”
“我们没有大型的龙门刨床,没办法一次性加工出那么长、那么平的导轨。”
“但是,我们可以分段加工,然后拼接起来,再用一种最古老,也是最精确的‘土办法’,来找平!”
“这个办法,叫‘刮研’!”
“刮研?”
周平喃喃地念出这个词,眼神中闪过迷茫和遥远的记忆。
这个词,他好像只在一些讲述欧洲早期工业革命历史的故纸堆里,在介绍那些顶级工匠大师的传记里,才看到过。
那是一种依靠工匠的手感和经验,用特制的刮刀,一点一点地,将金属表面刮削到镜面一样平整的,近乎于艺术的古老技艺。
据说,最顶级的刮研大师,能用肉眼和双手,达到现代精密磨床都难以企及的平面度。
但这门手艺,早就被高效的现代机床所淘汰,失传了啊!
林川看着周平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到什么,心中暗笑。
“没错,就是刮研。赵师傅,李师傅,你们都是跟铁疙瘩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手,我相信,只要我把原理和方法教给你们,你们一定能学会!”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