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一下,整个太行山军工联合体,这台刚刚在战争中磨合完毕的庞大机器,所有齿轮瞬间咬合到极致。
主战场,已从硝烟弥漫的前线,转移到灯火通明的地下厂房。
“二号厅”,重工业车间。
巨大的五吨电弧炉发出沉闷的雷鸣,炉口喷吐着刺眼的电弧,像一头被囚禁的白色太阳。
一炉炉从战场回收的、浸透着血与泥的废钢,在其中熔解、净化,最终化为一锅翻滚沸腾的橘红色钢水。
根据地的工业心脏,正为它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重工业造物,泵出第一股滚烫的血液。
车间另一头,气氛却压抑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周平顾问、王涛,还有几位最顶尖的技术员,正死死盯着面前一座巨大的铸造砂型。
150马力柴油发动机缸体。
整个工程机械项目的核心,也是一座几乎不可能逾越的技术天堑。
它的内部布满蛛网般复杂的冷却水道和油路,对铸件的致密度和精度要求,苛刻到近乎变态的地步。
任何一个针尖大小的砂眼,都足以让整个缸体在未来的高压咆哮中,变成一堆昂贵的废铁。
“老师,砂芯已经按林总工的图纸拼好了。”
王涛的声音里透着一丝虚浮,额头上满是汗珠,他指着那个由几十个复杂小砂芯严丝合缝拼接而成的整体型芯。
“可这水道太曲折,就像人身上的毛细血管,我总觉得钢水浇进去,肯定会产生气堵,根本流不到头。”
周平紧锁的眉头,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手里的游标卡尺,在一个个关键尺寸上反复滑过,神情凝重得可怕。
林川的图纸是神迹,每一个数据都完美得不似凡物。
可理论与现实之间,隔着一条名为“工艺”的深渊。
“把彼得罗夫同志请过来。”
周平沉声开口。
很快,苏联总工程师彼得罗夫,带着他的王牌铸造专家瓦西里赶了过来。
自从被林川那套“流水线”生产模式彻底击碎了高傲后,这位苏联总工早已没了当初指点江山的气焰,更像个虚心求学的学生。
听完周平的担忧,瓦西里这位来自乌拉尔重型机械厂的顶级专家,仔细检查了砂型后,表情同样变得无比凝重。
“周,你的担心,是对的。”瓦西里用生硬的中文说,每一个字都像一块铁。
“这种一体式缸体,就是用我们厂最先进的设备,废品率也超过四成!关键就在排气!”
他指着砂型的几个死角。
“钢水灌入,瞬间压缩的空气会形成高压气泡,阻碍流动,造成致命的气孔缺陷!按照工艺,必须在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增加出气孔!”
“不行!”周平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增加出气…孔,就会在缸体上留下多余的凸台,后期机加工切削会破坏表面的整体强度!这违背了林总工的设计初衷!”
“设计?!”
瓦西里瞪大了眼,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教训的口吻。
“不考虑现实工艺的设计,那就是一张废纸!周顾问,在乌拉尔,我们每年生产上千台发动机,我们知道怎么做!“
”你们必须尊重科学,尊重成熟的工艺!我们是在制造机器,不是在搞艺术创作!”
双方的争论,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吵什么吵!吵就能把发动机吵出来?”
一个洪亮的嗓门插了进来,李云龙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他瞪着瓦西里。
“老毛子,我告诉你,林老弟画出来的东西,那就是圣旨!让你干你就干,哪来那么多废话!”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不大,却清晰地压过所有的争吵。
“谁说排气,就一定要在模具上打孔?”
众人猛地回头。
只见林川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不紧不慢地走来。
“林总工!”
周平和彼得罗夫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同时喊道。
林川走到砂型前,只扫了一眼,便洞悉了症结。
“你们的思路,都走进了死胡同。”
林川笑了。
“只想着怎么把空气‘排’出去,为什么不想想,怎么让空气……就地‘消失’呢?”
“消失?!”
瓦西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个中国年轻人的想法,在他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几乎要笑出声。
“林总工程师,空气怎么可能凭空消失?这是物理学!不是神学!”
林川没有解释,只对王涛吩咐道。
“去化学实验室,拿一包镁粉过来,要磨得最细的那种。”
“镁粉?”
王涛满头雾水,但还是飞快地跑了出去。
很快,一包细腻如雪的银白色金属粉末被递到林川手中。
这个操作,让在场所有工程师都看傻了。
“林总工程师!”彼得罗夫再也忍不住。
“恕我直言,镁是极活泼的金属,高温下会剧烈燃烧!你把它撒进去,难道不怕钢水灌入时,引发剧烈爆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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