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时间,弹指一挥。
这三天,兵工厂一间被彻底清空的仓库,成了太行山的绝对禁区。
李云龙亲自拉来一个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这里围得如铁桶一般。
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飞进去,都得先查验公母。
仓库内部,却是一片静谧而炽热的景象。
周平顾问带着几个手艺最好的老师傅,不眠不休,硬是按照林川那几张近乎天书的草图,用木头、铁皮和几个简陋的轴承,凭空搭建出一条二十米长的传送带。
一台从日军发电机上拆下的小马力直流电机,通过一套手搓的减速齿轮,正带动着厚帆布带子,以一种肉眼可见的匀速,无声地向前挪移。
传送带两侧,三十张小木桌依次排开。
桌上,工具、零件,以及一台台造型古怪的“土制”设备,被摆放得井然有序。
有林川设计的简易气动夹具,用压缩空气驱动,能瞬间固定引信外壳。
有带着放大镜的焊接支架,让微型真空管那细如牛毛的管脚清晰可见。
还有最简单的通断测试仪,一个小灯泡串联两节干电池,直接而有效。
而坐在桌前的,正是李云龙从全旅搜刮来的三十名“绣花姑娘”。
她们是根据地里做军服、纳鞋底的好手,眼神最毒,手指最稳。
经过林川和王涛两天的魔鬼式培训,她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件事——自己工位上的那一个简单到枯燥的动作。
有的,只负责将真空管精准地插入管座。
有的,只负责用电烙铁在固定的焊点上轻轻一点。
有的,甚至只负责拧上一颗比米粒还小的螺丝。
每一个人,都成了这台巨大机器上,一个精准无误、效率惊人的活零件。
第三天上午。
当彼得罗夫带着他的专家团队,在陈更与李云龙一左一右的“陪同”下走进仓库时,门口的所有人,脚步都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没有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
没有火花四溅的金属加工。
只有传送带微不可闻的转动声,以及三十名女工专注到近乎凝固的安静。
这是一种静谧的,却又散发着恐怖效率的工业画卷。
“这……这是什么?”
年轻的苏联专家安德烈,声音干涩地问道。
他的认知还停留在乌拉尔山钢铁厂那粗犷喧嚣的重工业美学中,眼前这种近乎艺术品般的“精细”生产,彻底击碎了他的常识。
彼得罗夫没有回答。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缩紧,死死地钉在那条缓慢移动的传送带上。
他看见,一个黄铜色的引信外壳,被放在起点。
经过第一位女工时,她踩下踏板,气动夹具“咔哒”一声夹住外壳,随即她熟练地放入一个微型真空管底座,全程不超过三秒。
引信向前。
第二个女工拿起电烙铁,在那密密麻麻的管脚上精准一点,一缕青烟升腾,一个完美的焊点瞬间成型。
第三个,第四个……
每一个工位,都只完成一个最基础的动作。
可当那个引信外壳从传送带的末端,轻轻滑落进收集框时,它已从一个空壳,蜕变成结构复杂、布满精密元件的半成品。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快得让人头皮发麻!
彼得罗夫的呼吸陡然粗重。
他不是傻子,他瞬间就洞悉了这种生产方式背后那令人战栗的核心!
分工!
极致到变态的分工!
它将一个需要高级技工耗费数小时才能完成的复杂组装工作,肢解成了几十个普通农妇一天之内就能掌握的简单重复动作!
这根本不是技术革新!
这是生产组织方式的上帝之鞭!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工业革命!
他猛地扭头,看向身旁一脸“憨厚”笑容的李云龙,又瞥了一眼那云淡风轻的林川,一股凉气顺着脊椎骨爬了上来。
他全明白了!
林川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藏私!
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们来看!
让他们亲眼见证,他们与太行山这个“妖术之源”之间,那道真正的鸿沟到底在哪里!
差距,从来不在于一张图纸。
而在于,能不能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效率,将图纸上的东西,像生产罐头一样,源源不断地造出来!
“彼得罗夫同志,怎么样?俺们这‘土办法’,还入得了法眼吧?”
李云龙瞧见老毛子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心里乐开了花,故意凑上去,扯着大嗓门炫耀。
彼得罗夫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说这种流水线作业的理念,他在德国的工业报告里见过?
可理论是理论,在这穷山沟里用木头和铁皮将它化为现实,那是神迹!
说这种生产效率,已经碾压莫斯科最顶尖的无线电研究所?
那等于当众抽自己的耳光!
就在他失神间,林川走到流水线的末端。
他随手拿起一个刚组装好的引信,没有用任何仪器,只是放在手里掂了掂,又用指尖在几个关键焊点上轻轻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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