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惨烈的厮杀声暂时退潮,但整片太行山脉却并未沉寂。
三八六旅的阵地上,人影攒动。
战士们趁着战斗间隙,一言不发地清理着战壕里堆积如山的滚烫弹壳,用泥土和碎石加固被炮弹震松的工事。
一箱箱涂着桐油、散发着崭新木香的弹药箱,被后方的民夫源源不断地扛上阵地,分发到每个士兵手中。
而在更后方的兵工厂,那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机器轰鸣,就是这片土地最强劲的心跳。
整个根据地,已经变成一台为了战争而生的精密机器,正以一种恐怖的效率疯狂运转。
……
旅部地下指挥所。
李云龙、程瞎子和孔捷三人,正围着一张临时拼凑的桌子,埋头狂吃。
一人一海碗热气腾腾的猪肉炖粉条,配着雪白的馒头,香气把指挥所里浓重的硝烟味都压下去几分。
这伙食,搁以前,是过年才敢想的待遇。
“他娘的,过瘾!”
李云龙一口吞下半个馒头,又呼噜噜扒拉一大口粉条,含糊不清地嘟囔。
“这仗打得,解气!”
“是解气。”程瞎子吃得满嘴是油,咂咂嘴,“就是这弹药打得,老子心肝都在抽抽。”
“心疼个屁!”李云龙把眼一瞪。
“林川那小子说了,子弹管够!你怕个鸟?再说了,一千来号弟兄的伤亡,换了鬼子两万条命,这买卖,划算到天上去了!”
孔捷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吃着,但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心里想的,比这俩货更深一层。
这场仗,把他过去几十年对战争的全部认知,砸了个稀巴烂。
他现在终于明白,决定战争胜负的,早已不光是士兵的血勇和指挥官的谋略。
是钢铁!是工业!
是林川和他那个深不见底的研究所!
没有那些硬抗重炮的水泥乌龟壳,没有那些射速极快的“八一式”,没有那些跟长了眼睛似的喀秋莎和步兵炮……
别说打成现在这样,恐怕在鬼子第一轮冲锋时,他们的阵地就已经被撕碎。
想到这里,孔捷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
林川正和陈更旅长并肩站着,手里拿着一支铅笔,在地图上低声讨论着什么。
那个年轻人的侧影,在昏黄的油灯下,竟让孔捷这样身经百战的老将,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旅长!林所长!”
一个通讯参谋猛地冲进来,因为跑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倒,神色间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屋里所有人的动作瞬间定格。
“说!”
陈更转过身,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
“根据‘北风’同志从敌人内部传回来的绝密情报!”参谋强压着喘息,声音都在发颤。
“日军第一军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因太行山之战的空前惨败,已遭到东京大本营的严厉斥责!”
他顿了顿,抛出一个更震撼的消息。
“另,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官,陆军元帅寺内寿一,已因此事,向日本天皇提出引咎辞职!”
“什么?!”
咣当!
李云龙手里的搪瓷海碗,重重摔在地上,猪肉粉条洒了一地。
这个消息,比刚才打掉鬼子两万人还要惊天动地!
寺内寿一!
那可是整个华北日军的天皇老子!就因为这一仗,被直接干辞职了?
“哈哈哈!好!太他娘的好了!”李云龙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狂喜。
“这比亲手宰了那老鬼子还他娘的过瘾!”
陈更旅长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久违的、发自肺腑的笑容。
他知道,“铁砧”战术,成功了。
其效果,甚至远超预期!
这不仅仅是一场战术上的胜利,更是一场战略上的完胜,直接动摇整个华北日军的指挥核心!
“情报还说,”参谋继续汇报道。
“东京大本营已下达死命令,要求梅津美治郎立刻停止进攻,全线后撤!”
“撤退?”
李云龙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他猛地窜起来,一把抢过电报。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他把电报狠狠拍在桌上,震得杯盘作响。
“旅长!不能让他们跑了!咱们现在就追上去,一口气把这几万鬼子全吞了!”
“老李,冷静点!”孔捷一把拉住他。
程瞎子也跟着劝:“是啊老李,穷寇莫追!鬼子是残了,可骨架子还在,好几万人呢!咱们追出去打野战,要吃大亏!”
“吃亏也得打!”李云龙脖子一梗,犟脾气上来了,“就这么看着他们溜了,老子咽不下这口气!”
“谁说要让他们跑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瞬间压过所有的争执。
是林川。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红蓝两色的铅笔,在上面迅速地勾画起来,动作行云流水。
“鬼子想撤,那是他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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