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整个根据地在沉寂的夜色中发出低沉而恐怖的轰鸣。
山谷里,炮兵营的吼声和防空营的口令声撕裂长空,昼夜不息。
王承柱和赵锋,一个猛将,一个秀才,此刻都像是被注入了兴奋剂,不眠不休地捶打着各自的部队。
王承柱的训练场上,七十二门步兵炮时而聚拢成一道钢铁洪流,模拟着撕裂敌人防线的饱和攻击;时而又如鬼魅般化整为零,演练着打了就跑的游击炮术。
炮手们赤膊上阵,汗水在冰冷的炮身上蒸腾起白雾,每一发模拟弹的装填都快得只剩下残影。
赵锋则立于山巅,用林川亲手制作的炮队镜,调度着南北两个阵地,七十二门“望天猴”反复演练着那套天书般的“区域覆盖”战术。
他的口令通过电话线精准传达到每个炮位,冷静得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
李云龙更是一刻没闲。
他在炮兵营的训练场边上,顶着“炮兵副总指挥”的名头,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指点江山,过足了官瘾。
一会儿把某个炮手擦炮的姿势不对骂个狗血淋头,一会儿又亲自上手,用粗糙的手掌轻轻擦拭着冰冷的炮管。
看着那尊尊锃光瓦亮的步兵炮,他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苍蝇,腰杆子挺得比山上的松树还直。
兵工厂的机器轰鸣声二十四小时不曾停歇,一杆杆泛着死亡幽光的“八一式”马步枪,源源不断地从生产线上走下,直接送往各个团的换装点。
从旅长到伙夫,整个根据地上下,都憋着一股要把天捅个窟窿的狠劲。
一股要让小鬼子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的滔天煞气。
然而,在这片山呼海啸般的狂热中,作为总设计师的林川,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热度,反而凝着一股化不开的冰冷。
这天夜里,旅部指挥所灯火通明。
陈更正站在巨大的地图前,双眼如鹰,审视着日军的最新动向,脸上挂着多日来难得的笑容。
林川推门而入,带来一股夜的寒气,没有半句寒暄,开门见山。
“旅长,我们的防御体系,还有一个致命的短板。”
一句话,让指挥所内亢奋的空气瞬间凝固。
陈更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猛地回头,目光锐利如刀。
“短板?什么短板?”
“我们的防空营和炮兵营不是已经形成战斗力了吗?七十二门防空炮,七十二门步兵炮,这火力还不够?”
“够,也不够。”
林川走到地图前,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巨大的圈,将日军集结的几个主要区域重重框住。
“我们的‘望天猴’,是盾,是保护我们头顶不被砸穿的铁穹。”
“我们的步兵炮,是匕首,是在近身肉搏时,捅进敌人心窝的利刃。”
“但是,旅长……”
林川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我们缺少一把能够隔着几十里地,就把敌人阵地轰成一片火海的……长矛!”
陈更的目光顺着林川的手指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地图上,代表着日军那两个野战重炮兵旅团的猩红标识,像两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根据地的位置。
那背后,是上百门105毫米,甚至150毫米的重型榴弹炮!
那种怪物,一发炮弹下来,能把半个山头都炸平!
而我们的“一式”步兵炮,就算加上增程炮弹,最大射程也不过六公里。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决战一旦打响,鬼子的重炮阵地可以舒舒服服地待在十几公里外,从容不迫地校正弹道。
然后,一炮一炮,把我们的前沿阵地、炮兵阵地、指挥所……挨个敲掉!
而我们的炮兵,却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阵地被一寸寸犁成焦土,看着自己的战友被活活震死、埋死在工事里!
那不是战斗,那是单方面的屠杀!
是一种足以将最坚强的意志都彻底碾碎的,让人窒息的绝望!
“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有能和鬼子重炮抗衡的武器。”
陈更的声音嘶哑了,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五指用力抓住厚实的地图桌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仿佛看到无数战士在无法反抗的炮火中绝望挣扎的景象。
“不是抗衡。”
林川摇头,语气冰冷而现实。
“是以我们目前的工业水平,根本造不出同等级别的重型榴弹炮。无论是炮管的特殊钢材,还是结构复杂的制退复进机,都不是短时间内能攻克的。”
“那怎么办?”陈更的心,正一点点沉向无底的深渊。
“把鬼子放进山里来打运动战?或者让王承柱他们玩游击炮术,打了就跑?”
“不行!也不够!”林川断然否定!
“这次不一样!鬼子十二万大军,是铁了心要用绝对的力量把我们碾成粉末!“
”鬼子一定会吸取上次的教训,游击炮术对整个战场效果起不到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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