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信隆感觉自己的肺在燃烧。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的血腥味。
他忘了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只知道身后的山岩与树木在视野中疯狂倒退,变成模糊的色块。
那具德制蔡司望远镜被布条死死绑在胸前。
冰冷的金属外壳一下下撞击着他的胸骨,传来阵阵剧痛,但这疼痛却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心安。
它在,证据就在。
天亮时分,他终于跌跌撞撞地冲出山区,拦下了一辆路过的军用卡车。
车上的曹长看到他那副衣衫褴褛、形同恶鬼的模样,下意识地就要去拔腰间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特高课!紧急情报!送我去最近的师团指挥部!”
山本信隆从怀里掏出那本被汗水浸透的证件,声音嘶哑得不似人声。
两个小时后,山西第一军下属某师团的临时指挥部里,山本信隆终于喝到一口滚烫的热水。
作战室内,几个参谋军官围着地图,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打量着他。
“山本少尉,你再说一遍?”一名少佐参谋皱起眉头,语气里的烦躁和轻蔑毫不掩饰。
“你说,你在太行山里,看到了八路军的……马奇诺防线?”
这个比喻引得周围几个年轻军官发出了低低的嗤笑。
马奇诺防线?
法兰西举国之力建造的钢铁巨壁,帝国陆军大学教材里的经典案例。
用来形容一群躲在山沟里的土八路?
这个特高课的家伙,不是被山里的野兽吓破了胆,就是脑子被驴踢了。
“不是比喻!”
山本信隆猛地站起,动作太猛牵动了浑身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是真的!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永久性要塞!墙体厚度……我用望远镜的密位测距估算过,至少两米!顶部更厚!那绝不是小米加步枪能造出来的东西!”
“两米厚的混凝土?”少佐参谋的嗤笑声更大了。
“山本君,你知道两米厚的混凝土是什么概念吗?你知道建那种工事需要多少水泥、钢筋和现代化的施工设备吗?”
“别说土八路,就算是我们大日本皇军,要在太行山那种鬼地方建一个,也需要一个满编的工兵联队干上半年!”
“我亲眼所见!”
山本信隆的眼睛里布满血丝,他指着自己胸口的望远镜,声音都在发颤。
“我拍了照片!胶卷就在里面!只要冲洗出来,一切就都明白了!”
“够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指挥官大佐终于开口,声音冰冷。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山本信隆。
“一个在山里迷路了七八天的特工,带回来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这就是你们特高课的‘鼹鼠’计划?我看是‘地鼠’计划,专门钻牛角尖的!”
他像驱赶苍蝇一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把他带下去休息。至于胶卷,送到情报部去。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照片,能把我们帝国的王牌特工吓成这个样子。”
山本信隆被两个宪兵“请”了出去。
他没有反抗,只是在出门前,回头死死地盯着那位大佐,一字一顿地说道。
“将军,你会后悔你的傲慢。”
“那不是恐惧,那是……一个正在苏醒的工业巨兽,投下的阴影。”
……
北平,华北方面军总司令部。
作战室内的空气沉重得能把人压垮。
寺内寿一元帅,这位统领着华北数百万平方公里土地的最高指挥官,正背着手,站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前。
他的身后,航空兵团司令官、第一军司令官,以及特高课驻华北最高负责人,全都像雕塑般僵硬地站着,低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到了最轻。
墙壁上,挂着十几张刚用飞机从山西加急送来、连夜冲洗放大的照片。
照片上的景象,让在场每一名帝国将官的心脏,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了,呼吸骤停。
第一张照片,就是那座青灰色的、棱角分明的混凝土要塞。
它矗立在山谷之中,沐浴在夕阳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那狰狞的轮廓,那厚重到令人绝望的墙体,那顶部预留的巨大圆形炮位,无一不在诉说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暴力美学。
“这就是……山本信隆报告里的‘马奇诺防线’?”
寺内寿一的声音很平静。
但正是这种平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比咆哮更加刺骨的寒意。
“嗨!”
特高课负责人猛地一鞠躬,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照片经过多名建筑和工事专家鉴定,确认是使用高标号水泥和大量钢筋建造的半永久性重炮工事。其结构强度……足以抵御五百磅航弹的直接命中。”
“五百磅航弹……直接命中?”
航空兵团司令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子眼一阵发干。
他麾下的轰炸机,最常用的就是这种航弹。
过去,一颗下去,就能把八路军的土木工事炸成一个巨大的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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