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密加工车间内,机声鼎沸,热浪滚滚。
兵工厂的每一次呼吸,都吐纳出钢铁与烈火的滚烫气息。
林川的目光却早已越过这片喧嚣,投向了那个决定根据地未来的终极项目——水电站。
电力。
那是现代工业奔流不息的血液。
没有它,再先进的机床,也不过是一堆冰冷昂贵的废铁。
……
傍晚,所长办公室。
林川将李云龙和周平再次召集于此。
灯光下,气氛比项目启动时更加凝重。
桌上摊开的,依旧是那张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混流式水轮机转轮图纸。
图纸旁,多了一个刚刚完工的木质模型。
它完美复刻了图纸上那个如同巨型海螺般的造物,流畅而诡异的曲面在灯光下反射着温润的光泽。
它安静地蛰伏着,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力量感。
这是李云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敌占区“请”来的顶尖木匠师徒三代,耗费了半个多月心血,一个细节一个细节抠出来的第一个成品。
“林老弟,你瞅瞅,这活儿地道不?”
李云龙指着木模,脸上混杂着炫耀与担忧。
“俺看这手艺,确实精细!可周顾问这边,好像让泥巴给难住了?”
周平扶了扶眼镜,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没理会李云龙的俏皮话,声音嘶哑而粗粝。
“所长,木模的精度完美,但后续的失蜡法铸造,卡住了。”
“我们试了十几种耐火泥配方,烧出来的型腔,要么强度不够,滚烫的钢水一冲就炸裂开来!”
“要么就是收缩率太大,冷却后内部全是蛛网一样的细微裂纹!”
周平的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挫败感。
“这东西必须浑然一体,任何瑕疵在高压水流的冲击下,都会瞬间崩解!”
这是自项目启动以来,他们碰上的第一堵,看似无法逾越的墙。
李云龙一听就急了:“那咋整?木匠给你找来了,好不容易雕出个像样的,临门一脚卡在和泥巴上了?要不,俺再去把方圆百里的窑工,都给你请来?”
“这不是人多能解决的,老李。”
林川摆了摆手,拿起那个精巧的木模,手指拂过那些平滑的曲面,一切尽在掌握。
“周顾问,你遇到的问题,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们现有的材料,缺少几种关键的添加剂。”
他拿起笔,在一张干净的纸上迅速写下一串化学名称和精确到克的配比。
“石棉粉、鳞片石墨、水玻璃……”
他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火星,点亮了周平灰败的眼神。
“就按照这个新配方去试。”
“另外,转轮用的合金钢,配比也要调整,必须加入定量的铬和镍,来对抗高压水流的冲刷腐蚀。”
周平接过那张写满天书的纸,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又仿佛有无穷的力量注入进来。
“俺的个亲娘咧……”
李云龙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但他听懂了一件事——林老弟又有办法了!
他一拍大腿,兴奋地吼道:“等这铁疙瘩造出来,俺非得扛着它到旅长面前,让他开开眼!”
就在这时,门被笃笃敲响。
一名警卫员探头进来,压低声音报告:“报告所长,总部派来的苏联专家组组长,彼得罗夫总工程师,说有要事商议。”
林川和周平对视一眼,神情瞬间变得复杂。
该来的,还是来了。
“让他进来。”
林川说着,迅速而冷静地对李云龙递了个眼色。
李云龙反应何等之快!
他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而不乱,将那个珍贵的木模捧起,连同桌上那张巨大的转轮图纸,一同卷好,闪电般锁进了墙角的铁皮柜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当彼得罗夫带着苏联工程师特有的严谨和热情走进来时,办公室的桌上已经恢复了原样,只剩下几份关于迫击炮弹的生产报告。
“林总工程师,我代表专家组,来了解一下水电站项目的核心——水轮机转轮的研制进度。”
彼得罗夫开门见山,目光诚恳而锐利。
“按照总部的指示和我们的合作协议,我们团队将在技术上全力协助。如果遇到了难题,请务必告诉我们,这正是我们来这里的意义。”
他看着热火朝天的山谷,知道工程进度很快,但最关键的“心脏”部分,中方同志却始终没有向他们这些“外援”透露分毫。
林川也笑了,笑容诚恳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技术人员的固执”。
“太感谢您了,彼得罗夫同志!”
“我们正是在转轮的工艺上遇到了巨大的困难。”
“您和专家组提供的苏式图纸给了我们很大启发,但我们的工业基础太薄弱,很多材料和工艺都无法实现,目前正在摸索一种‘土办法’来替代。”
“还处在反复失败的阶段,实在拿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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