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
这里是专门为苏联专家们准备的,原本是旅部干部的院子,环境清幽,房间也打扫得一尘不染。
按照陈更的吩咐,伙食标准提到了根据地的最高。
每天四菜一汤,有肉有蛋,还有从老乡那里特意换来的新鲜蔬菜。
但对于彼得罗夫和他的团队来说,这里却像一个华丽的牢笼。
第一天,他们还能保持着工程师的矜持和苏联专家的骄傲,在房间里看看书,或者在院子里散散步,对外面的一切不闻不问。
他们坚信,那些中国人很快就会在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然后灰溜溜地回来向他们请教。
然而,第二天过去了。
除了准时送饭的警卫员,没有一个人来找他们。
他们能清晰地听到,远处兵工厂的方向,从白天到黑夜,一直传来着各种机器的轰鸣声。
那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钢铁巨兽在咆哮,每一个节拍都仿佛在嘲笑他们的无所事事。
他们还能看到,一队队扛着枪的八路军士兵,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进行着某种奇怪的训练。
他们不像是在操练队列或者刺杀,而是在反复地演练着一些他们看不懂的动作,嘴里还大声地背诵着什么。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他们能看到,却无法触及的世界里。
他们被彻底地、客气地,隔绝了。
这种被无视、被冷落的感觉,让一向习惯了众星捧月的专家们,心里开始疯狂长草。
“伊万同志,这些中国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年轻的机械专家安德烈,终于忍不住了,他焦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熊。
“他们真的以为凭着那股蛮干的劲头,就能造出什么新东西来吗?太可笑了!”
“我敢打赌,他们现在肯定遇到了一大堆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是拉不下脸来求我们罢了!”另一位地质专家附和道。
“哼,我看他们就是在故弄玄虚!等到第三天,拿不出东西来,看他们怎么收场!”
抱怨声此起彼伏,但明显能听出来,这些抱怨的背后,藏着的是越来越重的好奇和一丝丝的不安。
彼得罗夫坐在窗边,一言不发。
他手里拿着一本俄文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但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
他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林川那句话——“我会让你亲眼看看,我们到底能不能,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你所谓的‘奇迹’!”
狂妄!
实在是太狂妄了!
可是,为什么陈更那样的将军,会毫无保留地支持这种狂妄?
为什么那个叫周平的、明显有着德国留学背景的工程师,在那个年轻人面前,会表现得那么……谦卑?
这背后,一定有他不知道的逻辑。
作为一个顶尖的工程师,彼得罗夫最相信的就是逻辑。任何看似不合理现象的背后,都必然有其内在的动因。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个动因到底是什么。
“安德烈。”彼得罗夫忽然开口。
“到!伊万同志!”年轻的机械专家安德烈立刻站直了身体。
“你脑子活,人也机灵。”彼得罗夫看着他,“你想个办法,去兵工厂那边看看。不要惊动任何人,我只想知道,他们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测,不如亲眼去看一看。
“是!保证完成任务!”安德烈眼睛一亮,立刻领命。
这正是他想干的。
……
半个小时后,安德烈鬼鬼祟祟地绕到了兵工厂的侧面。
这里是一片小树林,可以隐蔽地观察到工厂的围墙。他找了一棵大树,掏出随身携带的苏制望远镜,朝着工厂里望去。
工厂里热火朝天。
他看到了几十个工人,正围着一个用各种管子和铁架子拼凑起来的巨大装置忙碌着。
装置的主体,似乎是一台……柴油发动机?
安德烈皱起了眉头。
他看到工人们正费力地用粗大的皮带,将柴油机的输出轴,连接到一个巨大的、像是风箱一样的东西上。
这是在干什么?
柴油机带动鼓风机?这能产生多大的压力?用来给炼钢炉鼓风吗?可看那风箱的尺寸,也太夸张了。
就在他看得出神的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冷不丁地响了起来。
“嘿!那个老毛子,你瞅啥呢?”
安德烈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望远镜差点掉在地上。
他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八路军军装,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军官,正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军官身后,还跟着两个挎着步枪的士兵,眼神不善。
正是在兵工厂外围警戒的李云龙。
李云龙早就发现这个鬼鬼祟祟的苏联人了。他不动声色,悄悄地摸了过来,就想看看这小子想干啥。
“我……我只是散步!”安德烈心里发慌,结结巴巴地用刚学来的中文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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