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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师团长阁下！”
一名通讯参谋官，踉踉跄跄地冲进指挥部，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都在发抖。
“刚刚……刚刚收到第七猎杀小队，最后的诀别电报！”
中野英光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曾经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血丝，黯淡无光。
“念。”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一台生了锈的鼓风机。
“哈伊！”通讯参谋官立正，用颤抖的声音念道：
“我等……已陷入支那军重围……四面楚歌……弹尽粮绝……”
“敌军战法诡异，非人力所能抗拒……其炮火可移山填谷，其兵士如山中鬼魅……”
“我等……愧对天皇陛下之信任，愧对师团长阁下之栽培……”
“现决心，全员玉碎，以报皇恩！”
“大日本帝国……板载！”
电报的内容，到这里，戛然而止。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
每一个日军军官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和绝望的表情。
第七小队，由号称“山地之狐”的松本少尉带领，最擅长丛林渗透和伪装。
可即便是他们，也发出了这样充满无助和恐惧的诀别电信。
“非人力所能抗拒……”
中野英光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从前线的报告中，看到类似的描述了。
“会拐弯的炮弹”，“从地底冒出来的钢珠雨”，“如同鬼魅般的敌人”……
一开始，他以为是士兵们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幻觉。
但现在，他信了。
他不得不信。
因为，他派出去的三十支，由全师团最精锐士兵组成的“特殊猎杀小队”，在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里，已经全军覆没！
没有一支小队，是成建制地撤回来的。
只有零零星星，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几个幸存者，带着满身的伤痕和一脸的惊恐，逃回了防线。
而他们带回来的报告，更是让整个第一零九师团的士气，降到了冰点。
一个幸存的士兵，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他抱着头，在医务室里疯了一样地尖叫：
“是山神！是太行山的山神在惩罚我们！我看到山都活过来了！石头长了眼睛，会追着人砸！我们打不过的！我们斗不过神的！”
另一个被从战场上拖回来的伤兵，在临死前，紧紧地抓着军医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他们……他们就在我们身边……我们看不见他们……但他们能看见我们……他们用我们的枪，打我们的人……他们会说我们的口令……他们是影子……是魔鬼……”
这些充满了混乱和恐惧的描述，像瘟疫一样，在日军的阵地中迅速蔓延。
“屠夫”中野英光，第一次发现，他引以为傲的铁血纪律和武士道精神，在一种来自未知领域的、绝对的恐惧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的士兵，不怕死。
但他们怕这种，连敌人都没看见，就死得不明不白的打法。
他的“猎杀计划”，他那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足以载入军事教科书的毒计，非但没有拔掉八路军这根“毒刺”，反而变成一个巨大的、血腥的笑话。
他，中野英光，成了整个华北方面军的笑柄。
“师团长阁下……”
参谋长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
“说。”中野英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前线……前线的部队，报告说……土八路的主力，又开始活动了。”
参谋长艰难地说道。
“他们……他们正在试探性地攻击我们的防线，规模不大，但……但非常频繁。我们的士兵，因为‘猎杀小队’全军覆没的消息，士气……士气已经……”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部队的军心，已经动摇了。
中野英光沉默了。
他知道，那个隐藏在八路军背后的“幽灵”，在赢得了山林里的“秘密战争”后，现在，要开始向他讨还血债了。
他输了山地里的特种作战。
难道，他连正面的阵地战，也要输了吗？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指挥部的窗前。
窗外，是连绵起伏的、被夜色笼罩的太行山。
那黑黢黢的山脉，在他眼里，不再是地图上的一片区域，而像是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择人而噬的远古巨兽。
它张着血盆大口，静静地等待着，要将他和他的第一零九师团以及四万扫荡大军，彻底吞噬。
他，中野英光，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屠夫”，一个信奉铁与血的信徒，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
他缓缓地转过身，走到了通讯电台前。
他拿起了送话器，那只曾经签署过无数杀戮命令的手，此刻，却在微微颤抖。
他沉默了许久，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对着话筒，用一种空洞而嘶哑的声音，说道：
“接……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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