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太行山的夜,像泼了墨的宣纸,黑得纯粹,黑得深沉。
只有几颗疏星,在天穹上,冷冷地眨着眼睛。
三八六旅的指挥部里,却灯火通明。
煤油灯的火苗,在空气中轻轻跳动,将墙上巨大的军事地图,映照得忽明忽暗。
李云龙、陈更,还有指挥部的所有参谋,都没有睡。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角落里那个挂在墙上的老式挂钟。
滴答,滴答,滴答。
秒针走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部里,显得格外清晰。
它像是在为某个即将到来的时刻,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
李云龙端着一个搪瓷缸子,里面的茶水早就凉了,他却浑然不觉。
他一会儿站起来,在地图前踱两步,一会儿又坐下,烦躁地抓抓头皮。
“我说,林川。”他终于忍不住,扭头看向那个从头到尾都稳如泰山,甚至还有闲心在纸上写写画画的年轻人。
“你小子,就一点都不紧张?”
“这可是三吨炸药,五十个闹钟啊!万一……万一有一个不响,或者响早了,那不就全露馅了?”
林川放下手里的铅笔,抬起头,笑了笑。
“老李,这你就得相信我们研究所的技术,更要相信我们根据地的老百姓。”
“每一个闹钟,都是周顾问带着学生们,亲手改装调试过的,确保了走时精准。”
“每一块炸药,都是咱们炸药工坊的老师傅们,用生命和汗水熬出来的,保证了威力。”
“而把它们埋下去的,是咱们李家村的民兵队长狗蛋,和他手下最靠谱的几个小伙子。他们对那片山,比对自己家的炕头都熟。埋在哪,怎么伪装,都经过反复的推演。”
“我们已经把所有能做的事情,都做到了最好。”
“剩下的,就交给时间。”
林川的语气,平静而自信。
这种自信,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
陈更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是啊,自己怎么也跟着李云龙这个急性子,变得沉不住气了?
他看着林川,心里感慨万千。
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和大气。
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顶得住。
有他在,这场仗,就有了主心骨。
“报告!”
一名通讯兵快步走了进来,打破了指挥部的宁静。
“前线观察哨急电!”
“日军第五十八联队,已于一小时前,全部进入黑风口谷底,并就地宿营!”
“他们生了火,正在做饭,警戒……非常松懈!”
来了!
指挥部里,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鱼,已经完全进入了口袋!
李云龙“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这帮狗日的,还真敢在阎王殿门口睡觉!”
陈更也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死死地锁定着黑风口的位置。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这不是紧张,而是兴奋。
他知道,自己即将见证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奇迹。
一个,用闹钟和人民战争,全歼日军一个精锐联队的奇迹!
“林川。”他回头,看向林川。
林川也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时针,已经指向了“2”。
分针,正在一格一格地,艰难地,向着“12”爬去。
“旅长,老李。”
林川的声音,很轻,但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准备好了吗?”
“让我们一起,为小鬼子,敲响丧钟。”
……
黑风口。
谷底,篝火点点。
忙碌了一天的日军第五十八联队士兵,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他们围在火堆旁,烤着冰冷的饭团,低声交谈着。
劫后余生的庆幸,让他们暂时忘记了战争的残酷。
“太好了,这里没有地雷,也没有该死的狙击手。”
“是啊,明天一早,我们就能绕到土八路的屁股后面,让他们尝尝厉害!”
“到时候,我要亲手拧下几个土八路的脑袋!”
士兵们吹着牛,幻想着即将到来的胜利。
联队长大岛茂,也从自己的帐篷里走了出来。
他看着士气有所恢复的部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师团长阁下的险棋,走对了。
今晚,好好休息。
明天,将是决定胜负的一天!
他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晚的夜,安静得有些过分。
连一声虫鸣,一声狼嚎,都听不到。
仿佛整个山谷的生命,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是错觉吗?
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是太过紧张了。
他转身,准备回到帐篷里,再睡个回笼觉。
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
他没有看到,在他头顶上方的悬崖峭K上,一块伪装成岩石的油布下,一个老式的闹钟,它的分针,终于,和时针、秒针,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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