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火权舆 第178章 艾森贝格战役（三）

寒风吹过艾森贝格城下，卷起阵阵血腥的气息，扑打在每一个战士的脸上。

联军士兵们喘息着，紧握着染血的兵器，目光死死盯住那座仿佛亘古便矗立在此的魔族重镇。

城头上，魔族的骷髅战旗与加洛林、皮亚斯特的旗帜依旧在顽强地飘动，如同垂死挣扎的最后喘息。

刚刚结束了对铁靴城的奇袭和泣血谷的完美伏击，鲁登道夫与张文远率领的生力军如同两股奔腾的铁流，轰然汇入艾森贝格城外这片巨大的杀戮战场。

一时间，联军总兵力暴增，超过十万大军从东、北、西三个方向，将艾森贝格围得水泄不通。黑色的北晋军阵、蓝白相间的居鲁士战旗、红黄交织的科斯蒂亚方阵，共同汇聚成一片复仇的海洋，杀气冲天，连天空积聚的乌云似乎都被这股凛冽的意志驱散了几分，露出一线惨淡的冬日天光。

城楼之上，卢库鲁斯死死攥着冰冷的城墙，他那张惯常带着傲慢与慵懒的脸上，此刻肌肉扭曲，紫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映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怒。

太多了！这些卑贱的人类，哪里来的这么多军队？！

德波旁那个废物！他的六万人呢？！

远处“泣血谷”方向隐约传来却早已停歇却仿佛仍在耳畔回荡的炮声，像是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他不是蠢货，相反，能坐到这个位置，卢库鲁斯有着远超常人的军事嗅觉。

那绝非小股骚扰能弄出的动静，那是有计划的埋伏！德波旁和他的加洛林军团，恐怕已经……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中计了！

他卢库鲁斯，堂堂魔族大将，竟然被一群他视为蝼蚁的人类设计了！

耻辱！滔天的耻辱！

但是，愤怒并未完全冲垮他的理智。

他嘶哑着咆哮道：“传令！玛门军团收缩防线，扼守内城及主城门楼！皮亚斯特第二军团，负责左翼及侧后城墙防御！告诉皮亚斯特人，要是放一个人类崽子爬上城墙，我亲手把他们大元帅东布罗夫斯基的脑袋拧下来！”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魔族士兵展现出了他们作为精锐的素质，尽管局势突变，他们依旧在军官的嘶吼声中，快速调整着部署，迅速向核心区域汇聚。

而皮亚斯特的军队，则有些慌乱地填补着玛门军团收缩后留下的防线空隙，他们的旗帜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凌乱，士兵的脸上大多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

城下，联军中军临时搭起的高台上。

张文远一把抹去溅在脸上的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点，迅速扫视着艾森贝格城头敌军的调动。

他刚刚率领游骑兵从泣血谷战场疾驰而来，浑身的煞气尚未平息，甲胄上甚至还在往下滴落着尚未凝固的敌人血液。

“看！”他伸手指向城防左翼，那里飘扬的正是皮亚斯特的战旗，与魔族玛门军团的骷髅战旗形成了鲜明对比。“魔族缩回去了，把皮亚斯特那群叛徒顶了上来！”

一旁的鲁登道夫举着单筒望远镜，镜片后蓝色的眼眸透露出冷冽的寒光。

他仔细观察着皮亚斯特防线的布置、士兵的精神状态以及武器配备，片刻后，缓缓放下望远镜，声音低沉而肯定：“张将军判断无误。皮亚斯特的军队看上去装备参差不齐，士气明显低落，布防衔接处存在多处薄弱点。他们是被强行推上来填缺口的，军心不稳。”

法尔内塞此刻也走了过来，他华丽的斗篷上沾染了不少尘土和血污，略显阴柔的脸上此刻却是一片决绝的刚硬。

他顺着张文远所指的方向看去：“皮亚斯特……一群跟在魔族身后摇尾乞怜的鬣狗！是时候让他们付出代价了！”

贾文和没有参与将领们的讨论，他站在稍后位置，目光深邃，大脑飞速运转，综合着各方情报，评估着风险与收益。

他深知，此刻联军气势如虹，但艾森贝格毕竟是经营多年的重镇，卢库鲁斯手中依旧掌握着魔族最精锐的玛门军团，困兽犹斗，其反扑必然疯狂。此战，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给卢库鲁斯喘息和组织有效反击的机会。

张文远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决然道：“没时间犹豫了！就打皮亚斯特的防线！这里是艾森贝格现在最软的柿子！”

他环视身边诸将，声音如同出鞘的战刀，斩钉截铁：

“鲁登道夫元帅！法尔内塞元帅！耿弇！吴汉！”

“末将在！”四人齐声应诺。

“你们各自率领居鲁士、科斯蒂亚主力及北晋游骑兵第六、第七师团，给我全力猛攻艾森贝格主城门及右翼玛门军团防线！声势一定要造足！摆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正面砸开城门的架势！把卢库鲁斯的目光和所有预备队，都给老子牢牢钉死在正面！”

“明白！”鲁登道夫重重捶胸，法尔内塞眼中闪过厉色，耿弇吴汉更是摩拳擦掌。

“儁乂！”

“在！”张儁乂踏前一步。

“你统一指挥所有轻型火炮及远程弩箭，不要吝啬弹药，集中火力，覆盖性轰击皮亚斯特防区！一定要把他们的城墙、箭塔、还有那些探头探脑的杂碎，统统犁一遍！”

“遵命！”

最后，张文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嫡系军队身上：“游骑兵第二、第三、第四师团，随我来！目标就是皮亚斯特那群人类杂碎的防线！我们要从这群废物身上，撕开艾森贝格的口子！”

命令既下，联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轰！轰！轰！”

首先发难的是张儁乂指挥的炮兵阵地。

十几门北晋轻型火炮发出了愤怒的咆哮，炮口喷吐出长达数尺的炽焰！

特制的开花弹划破寒冷的空气，带着死亡尖啸，如同冰雹般精准地砸向艾森贝格左翼皮亚斯特军队的防区！

爆炸的火球接连腾起，城墙在剧烈震颤！碎石混合着砖块、木屑以及破碎的人体残肢四处飞溅！皮亚斯特士兵匆忙架设的防御工事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下如同纸糊，瞬间被撕得粉碎。惨叫声、哀嚎声瞬间压过了风声，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弥漫开来。

“火枪手！三轮齐射！覆盖！”

随着军官声嘶力竭的呐喊，数千枚弹丸，腾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乌云，然后带着下坠的气势，狠狠扎进皮亚斯特的阵地区域！

炮火洗礼，火枪覆盖！

皮亚斯特的防线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许多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打懵了，他们抱着头蜷缩在残破的城墙后，惊恐地看着身边同伴被炸得四分五裂，或是被从天而降的弹丸打死在地上。军官的呵斥声在爆炸和惨叫声中显得如此微弱无力。

“为了居鲁士！为了科斯蒂亚！杀！”

正面战场，鲁登道夫和法尔内塞指挥的联军主力，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怒吼！数万将士如同决堤的洪流，扛着无数的云梯、推着沉重的撞车，向着艾森贝格主城门和玛门军团坚守的右翼城墙，发起了悍不畏死的猛攻！

滚木礌石如雨落下，沸腾的金汁散发着恶臭泼洒，城头魔族玛门军团的士兵展现出惊人的战斗素养，他们用精准的箭矢、沉重的战斧和长矛，将一**攀爬而上的联军士兵砍落城下。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残酷的白热化，每寸城墙的争夺都伴随着成倍的生命消逝。

卢库鲁斯站在主城楼上，看着正面如同狂潮般涌来的人类军队，脸色铁青。

联军在正面的攻势的凶猛，远超他的预料。尤其是那些北晋士兵，装备精良，战术配合娴熟，个体战力也极其悍勇，竟然能和他的玛门军团士兵打得有来有回！

“顶住！不许后退一步！预备队，上前！”卢库鲁斯咆哮着，将手中最后一支战略预备队——一个满编的魔族重步兵大队，投入了正面战场。他必须挡住这波攻势，否则城门一旦有失，万事皆休！

他的全部注意力，全部被牢牢吸引在了正面。至于左翼皮亚斯特那边传来的剧烈爆炸和隐约的慌乱……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人类惯用的牵制伎俩，皮亚斯特人再废物，依托城墙，总不至于连一时半刻都挡不住吧？

然而，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就在正面战场杀声震天，吸引了一切目光的时刻，艾森贝格左翼，张文远动了！

“北晋的兄弟们！”张文远跃马横刀，立于游骑兵三个精锐师团的最前方，他的声音炸响在每一个士兵的耳边，“看见前面那群怂包软蛋了吗？就是他们，帮着魔族屠戮我们的同胞，践踏我们的家园！今天，我们就要去剁了这群杂碎！用他们的血，告诉魔族，这就是当狗的下场！”

“杀！杀！杀！”三万北晋游骑兵发出了震天的怒吼，声浪如同海啸，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

“随我——破阵！”张文远一夹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率先冲了出去！他手中那柄染过无数魔族鲜血的战刀，在惨淡的日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寒芒！

“杀！”

三万游骑兵如同三道洪流，以张文远为箭头，呈品字形，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直扑皮亚斯特那已是千疮百孔的防线！

马蹄声如同奔雷，撼动大地！

城头上，残存的皮亚斯特士兵惊恐地看着那三道如同死亡阴影般急速放大的骑兵洪流，许多人吓得连武器都握不稳了。

“放箭！快放箭！”一名皮亚斯特军官声嘶力竭地吼道。

稀稀落落的箭矢从城头射下，但在北晋游骑兵高速冲锋带来的动能和精良甲胄面前，显得如此无力。大多数箭矢被盾牌挡开或被甲胄弹飞，只有极少数倒霉的骑兵中箭落马，但瞬间就被后续的铁蹄淹没，无法阻挡洪流分毫！

“火炮！延伸射击！掩护冲锋！”张儁乂冷静下令。

炮火开始向皮亚斯特防线纵深延伸，进一步摧毁其预备力量和指挥节点。

几乎是眨眼之间，北晋游骑兵就冲到了城墙之下！

“飞爪！上！”张文远怒吼。

无数带着绳索的铁爪被抛上城头，牢牢扣住了垛口！身手矫健的北晋士兵，咬着战刀，沿着绳索飞速向上攀爬！

“挡住他们！把他们砍下去！”皮亚斯特军官挥舞着长剑，试图组织抵抗。

但已经太晚了！

士气崩溃的皮亚斯特士兵，面对这些眼神凶狠的北晋精锐，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第一个跃上城头的正是张文远！

他如同天神下凡，战刀挥舞成一片耀眼的银光！一名试图上前阻拦的皮亚斯特百夫长，连人带武器被他一刀劈成了两半！热血如同喷泉般溅起数尺高，泼洒在周围皮亚斯特士兵惊恐的脸上！

“张文远在此！叛徒受死！”他声如洪钟，战刀所指，皮亚斯特士兵无不胆寒，纷纷后退！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北晋士兵跃上城头，他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配合默契，刀劈枪刺，如虎入羊群，在皮亚斯特的防线上疯狂撕扯，扩大着缺口！

血腥的肉搏战在城墙上激烈展开！北晋士兵的悍勇与皮亚斯特士兵的惶恐形成了鲜明对比。往往一名北晋士兵就能追着好几名皮亚斯特士兵砍杀！惨叫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响成一片，城墙瞬间变成了屠宰场！

“报告大人！左翼……左翼城防被北晋军突破了！皮亚斯特人……溃退了！”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到主城楼，声音带着哭腔向卢库鲁斯报告。

“什么？！”卢库鲁斯猛地转头，紫色的眼眸瞬间缩成了针尖！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皮亚斯特第二军团，整整两万人，依托城墙，竟然连半个小时都没守住？！

他冲到城楼边缘，向左翼望去，只见那段城墙之上，北晋的战旗已经高高竖起，正在疯狂地挥舞！

代表着皮亚斯特的战旗被肆意地踩在脚下，或是扔下城墙。溃败的皮亚斯特士兵像是无头的苍蝇在城墙上乱窜，然后被后面追杀的北晋士兵如同砍瓜切菜般剁倒。

完了！左翼彻底完了！

绝望，瞬间攫住了卢库鲁斯的心脏！

而此刻，正面战场，鲁登道夫和法尔内塞敏锐地抓住了左翼突破带来的战机！

“敌军已乱！全军压上！一举破城！”鲁登道夫拔出佩剑，声嘶力竭地怒吼。

“科斯蒂亚的勇士们！复仇的时候到了！随我杀进去！”法尔内塞也彻底抛开了矜持，亲自挥舞着长剑，督促士兵猛攻。

正面攻城的联军士兵士气大振，攻势如同狂涛怒浪，一波猛似一波！玛门军团的防线压力陡增，开始出现松动迹象！

“大人！正面快顶不住了！左翼敌军正在向城内渗透！我们……我们被夹击了！”副官满脸是血，仓皇地喊道

卢库鲁斯看着眼前这糜烂的局势，看着城下那些仿佛无穷无尽的人类士兵，看着左翼那不断扩大的黑色缺口，他英俊而高傲的脸庞剧烈地抽搐着。

败了！一败涂地！

他，卢库鲁斯，魔族的名将，竟然被一群人类打得如此狼狈！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继续留在这里，只有全军覆没！玛门军团是魔族的精锐，绝不能葬送在这里！

“命令……”卢库鲁斯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屈辱和不甘，“玛门军团……交替掩护……向……向城南……撤退……”

“撤退”两个字，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

撤退的命令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艾森贝格守军的心头。

玛门军团开始且战且退，试图脱离战场。

而失去了魔族支撑的皮亚斯特残军和少量加洛林士兵，则彻底崩溃，哭喊着四散奔逃，或是跪地乞降。

“敌军溃退了！追！”

“别让魔族跑了！”

联军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从多个突破口汹涌地冲入艾森贝格城内！

巷战随之爆发，但已经失去了统一指挥和士气的仆从军，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战斗迅速演变成一边倒的追亡逐北和清理战场。

夕阳的余晖，如同鲜血般泼洒在艾森贝格残破的城墙上。

曾经飘扬的魔族和叛军旗帜被扯下，扔进污泥之中践踏。代表北晋、居鲁士、科斯蒂亚的战旗，在城头最高处迎风招展，宣告着这座沦陷已久的重镇，终于重新回到了人类手中。

城内街道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胜利的联军士兵们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清理战场，扑灭火焰，收押俘虏。

疲惫和伤痛掩盖不住他们脸上的兴奋与激动，许多人相拥而泣，或是望着故乡的方向默默流泪。

鲁登道夫站在满是狼藉的城头上，望着城内升起的缕缕硝烟，冰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融化的痕迹。他缓缓抬起手，抚摸着身边一块布满刀痕箭孔的墙砖，仿佛在触摸故乡久违的脉搏。

法尔内塞则在亲卫的簇拥下，巡视着战果，安排人手接管城防，清点缴获。他阴柔的脸上带着胜利的矜持，但眼神深处，却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张文远和张儁乂则聚在一起，清点着伤亡，安排救治事宜。虽然取得了辉煌胜利，但北晋游骑兵在破城战斗中伤亡不小，每一位倒下的袍泽，都让这两位悍将心中沉甸甸的。

卢库鲁斯在亲卫的拼死保护下，狼狈不堪地逃出了艾森贝格。

他回头望去，只见那座曾经被他视为征服象征的雄城，如今已插满了敌人的旗帜，在暮色中仿佛成为了嘲讽他失败的墓碑。

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渗出的绿色血液滴落在尘土中。

“炎思衡……北晋……还有你们这些卑贱的人类……”他低声嘶吼着，紫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怨毒与疯狂的火焰，“今天的耻辱，我卢库鲁斯……必百倍奉还！”

但他知道，短期内，他无力回天。

失去了艾森贝格，失去了大量仆从军，甚至连玛门军团也折损不小，他在加斯庭西线的战略布局，已经彻底破产。

现在，他只能撤退，收拢残兵，等待来自魔域本土的裁决，或者等待下一个复仇的机会。

寒风卷起尘土，吹动着卢库鲁斯残破的披风，他的身影在苍茫的暮色中，显得格外狼狈和孤独。

艾森贝格的光复，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整个加斯庭地区激起了滔天巨浪。它不仅仅是一座城池的得失，更是一个强烈的信号——魔族，并非不可战胜！

反抗的火焰，已经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