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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的目光，最终如同淬了寒冰一般，精准而沉重地，死死锁在了僵立原地的刘芷兮身上！
那目光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炽热得几乎要烧穿她身上那袭流淌着星河的渐变蓝礼裙，让她瞬间化作冰雕。方才面对炎思衡时那丝若有似无的探究荡然无存
“芷兮，”刘文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却又仿佛吟唱诗篇般的腔调，在这落针可闻的死寂中格外清晰。他唇角勾起一个自认完美的弧度，朝着刘芷兮的方向，优雅地伸出了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今天是你成人之礼，意义非凡。这第一支舞，不知本宫是否有幸……”
话音未落，空气已然凝固！
北明贵族圈子里，谁人不知这“第一支舞”的象征？那几乎是半公开的婚约宣告！无数贵妇的羽毛扇僵在半空，眼神在刘文的势在必得与刘芷兮的冰寒抗拒间惊惶游移。男宾们屏住了呼吸，既艳羡那邀约的对象，又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捏一把冷汗。
刘芷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那双曾让众人失神的眼眸，此刻只剩下刺骨的冰寒与一丝无法挣脱的无力。
她是受宠的郡主，是姜卫、诸葛怀都盛赞的奇才，可在皇权面前，这份“奇才”因她的女儿身，终究只是一件更精美的摆设。拒绝？眼前这位刚愎自用、睚眦必报的皇子，会如何震怒？他身后代表的，是那深不见底的夺嫡漩涡！
炎思衡清晰地感受到身旁王元瑛抓着他手臂的力道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隔着礼服袖管嵌进他的皮肉里。
少女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滚烫，带着柑橘香气的温热气息喷在他颈侧。他好像能“听”到她内心的天人交战——一边是视若亲姐的挚友深陷窘迫，一边是……是她自己隐秘的心之所系。他几乎能想象她此刻眼中交织的焦急、挣扎与痛苦。
就在刘芷兮指尖微颤，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着，即将做出某种绝望的回应时——
“芷兮姐姐！”
王元瑛的声音像一道撕裂乌云的闪电，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骤然炸响！她猛地将身前的炎思衡狠狠向前一推！
炎思衡猝不及防，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推得一个踉跄，竟直接撞破了人群与刘文之间那凝固的空气，踉跄着站到了刘芷兮的身侧！离那苍白伸出的手，仅一步之遥！
“芷兮姐姐的第一支舞，”王元瑛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异常响亮，如同战鼓擂响，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刘文瞬间阴沉如墨的脸，“当然要给我们北明新晋的大英雄，在齐鲁战役力挽狂澜的炎思衡总旗！”
轰——！
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被点燃了！惊骇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炎思衡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膛！他扭头看向王元瑛，少女的脸颊因激动和紧张而涨得通红，眼眶里强忍着泪光，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哀求。
那一瞬间，他看到了她眼底深处几乎碎裂的痛楚——为了朋友，她亲手将自己的心上人，推向了另一个女子，推向了致命的漩涡！
刘文脸上的那点虚伪的优雅瞬间被撕得粉碎！苍白的面孔因极致的暴怒而扭曲涨红，眼神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死死钉在炎思衡脸上，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放肆！哪里来的狂徒！”一声尖利的咆哮刺破混乱。
付俊，那个曾试图追求被王元瑛，却又被当众削了面子的公子哥，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从刘文身后窜了出来！
他指着炎思衡，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脸上是扭曲的狂喜，仿佛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竟敢冲撞殿下，觊觎郡主！来人！给我拿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
刘文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最后一丝理智被嫉恨的毒火烧成灰烬。他猛地将手中那只价值连城的水晶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砰——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丧钟！晶莹的碎片和猩红的酒液如同炸开的血肉，四散飞溅！
“拿下！！”刘文的声音因狂怒而撕裂变调，“把这狂徒给我乱棍打出去！勿论生死！”
他身后，数名眼神凶戾的侍卫闻令而动，如同捕食的猎豹，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瞬间朝炎思衡合围扑来！沉重的军靴踏在光洁的雪纹玉地砖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
周围的宾客尖叫着仓皇后退，撞翻了香槟塔，金黄的酒液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碎裂的水晶杯叮当作响，场面一片狼藉！
炎思衡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瞳孔骤缩，腰腹发力，身体本能地微微下沉，摆出了最利于近身搏杀的反击姿态！军靴死死钉在地面，冰冷的杀意瞬间从他周身炸开！管他什么皇子侍卫，谁敢近身，他不介意在这金碧辉煌的牢笼里，让这群狗腿子尝尝吴郡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搏命手段！
“殿下息怒！”
一个冰冷、沉稳的声音，突兀地切入了这剑拔弩张的狂暴漩涡！
就在侍卫的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炎思衡臂膀的刹那，一道身影无声地滑至刘文身侧。
正是刘文的首席幕僚——李永泰。他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声音却不高不低，清晰地传入刘文耳中，也足以让近前几人听清：
“此人动不得。”李永泰的目光扫过炎思衡胸前那枚勋章，最终落在他紧绷如岩石的脸上，“他是陛下新晋升的游骑兵第一师总旗，炎思衡。其父……”他刻意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千钧之力，“是晋国公——炎俊熙大元帅。虽然多年来远离朝堂，执掌本州行省，但他仍是陛下最信任的重臣之一，在军部威望也是极高，门生故旧遍及军中……便是大司马，在晋国公面前也是相当恭敬。”
“晋国公”三字，如一桶冰水浇在刘文熊熊燃烧的怒火之上！
他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瞬间僵住！涨红的血色如同潮水般急速褪去，只余下比之前更加骇人的惨白！伸出的手指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着。狂怒的嘶吼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刘文死死盯着炎思衡，眼神里翻涌着极致的嫉恨、不甘，还有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对那远在边陲却足以撼动朝堂的庞然大物的……深深忌惮！
拿下炎思衡？简单。但随之而来的晋国公震怒，军中宿将的不满，甚至可能动摇父皇对他本就微妙的看法……在争夺储位的微妙时刻，这代价，他承受不起！
刘文的胸口剧烈起伏，额角青筋突突跳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猛地一甩袍袖，仿佛要甩掉那无形的枷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好……很好！炎思衡……本宫记住你了！”那眼神，如同毒蛇盯上了猎物，阴冷黏腻，充满了不死不休的怨毒。
短暂的死寂后，弦乐队如同惊弓之鸟，慌乱地重新奏响了圆舞曲的前奏。乐声颤抖，试图重新编织起那层脆弱的浮华假象。
“思衡哥哥……”王元瑛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微颤，轻轻推了推炎思衡紧绷的手臂，眼神里充满了后怕与恳求。
炎思衡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杀意和怒火。他转向身侧依旧如同冰雕般的刘芷兮，微微躬身，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向她伸出了手。那只手，指节分明，是握刀杀敌的手，此刻却要去触碰这帝都最耀眼的星辰。
“郡主殿下，”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不知末将是否有此荣幸？”
刘芷兮冰封般的眼眸终于动了一下。长长的睫羽如蝶翼般轻颤，遮住了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她没有去看刘文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怨毒眼神，也没有理会周围无数道含义各异的目光。她缓缓地，将自己那只冰凉如玉的手，轻轻放入了炎思衡的掌心。
触手的冰凉让炎思衡指尖微微一颤。
他揽住她纤细却隐含韧劲的腰肢，另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指尖。舞步旋开，他如同驾驭着一匹最桀骜不驯的烈马，带着她滑入那片由无数目光织成的、无形的战场中心。刘芷兮的舞步轻盈而精准，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琴弦上，与他带着战场杀伐气息的引领竟奇异地契合。
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两人旋转。她裙摆流淌的星河与他军礼服上的勋章辉映，构成一幅奇异而惊心动魄的画面。周遭的一切喧嚣、敌意、算计，仿佛都被隔绝开来。
“炎总旗，”刘芷兮微微仰起脸，露出弧度优美的下颌。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耳语，却清晰地钻入炎思衡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与她周身散发的冰冷截然不同。
“三年前，伏龙芝毕业礼。我随陛下观礼，看到了你在沙盘推演课上，很是精彩。”她的目光落在他胸前那枚代表齐鲁血战的勋章上，蓝宝石般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轻轻碎裂，流露出一种近乎纯粹的欣赏与……托付？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她的声音更轻，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叹息，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你就是是北明最锋利的那柄剑。锋芒所向，足以……劈开任何黑暗。”
炎思衡心神剧震！舞步有刹那的凝滞！
然而，就在这心神摇曳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独特的冷冽异香，如同潜伏的毒蛇，悄然钻入他的鼻腔！那香气淡得几乎无法捕捉，带着深海的腥气和皇家秘制药料的特殊苦涩！
这是皇家的追踪异香！
炎思衡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刚才被刘文侍卫近身围攻时都没有的寒意，此刻却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刘文的报复，远不止当众的颜面扫地！这阴冷的异香如同附骨之蛆，无声地宣告着：从此刻起，他炎思衡，已被这位睚眦必报的二皇子，正式列入了清除的名单！
舞曲还在华丽地流淌，流光溢彩的水晶灯将他和刘芷兮笼罩在一片虚幻的华美之中。炎思衡搂着怀中这帝都最耀眼的星辰，感受着她腰肢的纤细与隐含的力量，耳畔还残留着她那带着奇异暖意的低语。
然而，他的心脏却在胸腔里沉沉下坠。
这哪里是什么生日宴的舞池？分明是杀机四伏的泥沼深渊！脚下旋转的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刀锋之上！刘文那毒蛇般阴冷的眼神，如同实质的诅咒，穿透层层人影，死死钉在他的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