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李明德站在客厅中央,手里还攥着那张被揉皱的59分数学试卷,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十五岁的李磊靠在墙角,左脸颊上印着清晰的五指红痕,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肯让眼眶里的泪水落下。十四岁的李雪躲在厨房门口,手指紧紧攥着门框,关节发白。而他们的母亲王秀娟站在丈夫和儿子之间,双手微微张开,像一只试图保护幼崽的母鸟,却又不敢完全阻拦面前的丈夫。
“59分?你还有脸回家?”李明德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他向前迈了一步,王秀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次题难,全班都没考好。”李磊的声音带着青春期特有的沙哑,却没有任何屈服的意思。
“题难?我怎么听说隔壁老张家孩子考了92分?”李明德把试卷摔在地上,用脚狠狠踩了上去,“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学,你就拿这种成绩回报我?”
王秀娟轻声劝道:“明德,孩子知道错了,下次——”
“闭嘴!”李明德猛地转向妻子,“都是你惯的!整天护着护着,现在好了,成绩一落千丈!”
这时,李明德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更加阴沉,接通电话后,他语气瞬间变得谦卑:“张总,是我,那个方案我明天一定改好...”
电话那头传来粗鲁的斥责声,即使隔着一定距离,其他家庭成员也能听到尖锐的骂声。李明德的腰微微弓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几分钟后,电话被粗暴挂断,李明德站在原地,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发白。
他缓缓转头,目光落在儿子身上,那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都是你们!要不是整天操心你们这些破事,我工作能这么不顺吗?”他突然冲向李磊,王秀娟试图阻拦,却被一把推开,撞在沙发上。
“你干什么打孩子!”王秀娟惊呼。
李明德已经从墙角抄起一把木质餐椅,高高举起:“我今天就打死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李雪尖叫着冲过来:“爸,不要!”
但已经晚了。椅子落下时,李磊下意识地偏头躲闪,椅子的边缘重重砸在他的太阳穴附近。一声闷响后,李磊踉跄几步,额角裂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顺着脸颊流下,染红了他的白色校服领子。
时间仿佛静止了。
李磊伸手摸了一下额角的血,眼神中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王秀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扑向儿子,用颤抖的手捂住伤口,鲜血从她的指缝中不断渗出。
“你...你疯了!”她转向丈夫,声音颤抖。
李雪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她看着父亲,那个曾经把她扛在肩头看烟花的男人,那个教她骑自行车时小心翼翼护在身后的男人,此刻却像陌生人一样可怕。
突然,李雪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她一步步走向李明德,声音出奇地平静:“爸,你结婚到底是为了有个温暖的家,还是为了有个可以让你掌控的家?”
李明德愣住了,他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又看向头破血流的儿子和泪流满面的妻子,手中的椅子腿“啪”地掉在地上。
“你...你们都不听话...我...”他的声音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听话?”李雪冷笑一声,眼泪却终于决堤,“我们是你养的狗吗?必须对你摇尾乞怜?妈妈连穿什么衣服都要经过你同意,弟弟考不好就要挨打,我和朋友打电话你都要监听。这就是你想要的家吗?”
李明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目光落在儿子不断涌出的鲜血上,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踉跄着后退,跌坐在沙发上。
“药箱!快拿药箱!”王秀娟对李雪喊道。
家庭药箱很快被拿来,王秀娟熟练地为儿子清洗伤口、止血。所幸伤口不算太深,但肯定需要缝合。整个过程,李磊一声不吭,只是死死盯着父亲。
李明德看着这一幕,恍惚间想起了十六年前,王秀娟怀孕时的情景。那时他每天趴在她肚子上听胎动,傻呵呵地说:“只要孩子健康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后来李雪出生,他抱着那个粉嫩的小团子,整夜不敢睡觉,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大吵醒了她。他记得自己当时对王秀娟说:“我要让女儿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再后来,李磊出生了。那天他高兴得在医院走廊里又蹦又跳,给每个同事打电话报喜:“我当爸爸了!我有儿子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从五年前那次升职失败开始?还是从父亲去世后,家庭重担全部落在他一人肩上开始?抑或是从发现自己在这个城市打拼二十年,却依然买不起一套大一点的房子开始?
他开始变得易怒,开始觉得家人不理解他的辛苦。他觉得自己的付出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回报。渐渐地,家里的事必须按照他的意愿来,因为“我辛辛苦苦养这个家,难道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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