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一月倏忽而过，盛长梧的满月家宴便在正院里办了，虽说是家宴，未请外客，但一应布置也透着七品官宦之家的体面，红蛋、糕点陈列有序。
盛老太太端坐主位，神色平淡，六岁的盛华兰穿着簇新的藕荷色小衫裙，安安静静地偎在祖母身边，一双大眼睛澄澈明亮，却已会悄悄打量众人。三岁的盛长柏独自坐着，虎头虎脑，好奇地张望。
王若弗作为主母，今日打扮得格外端庄，指挥着丫鬟婆子们伺候茶点，面面俱到，只是目光掠过被精心打扮过、抱着孩子的林噙霜时，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下拉。
林噙霜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襦裙，面上薄施脂粉，虽力图显得低调柔顺，眼角眉梢却仍掩不住得了儿子的春风。
她抱着襁褓中的长梧，见盛老太太到了，忙抱着孩子上前，笑意盈盈，声音掐得又软又甜：“给老太太请安，这样热的天，劳动老太太过来，真是罪过，您瞧瞧长梧，这孩子一日一个样儿，心里定是念着祖母呢。”说着，便要将孩子往老太太跟前凑。
盛老太太只略略抬眼，瞥了那婴孩一下，语气疏淡：“嗯，看着是比刚落地时结实了些。你生产不久，自己也当好好保养，不必只顾着孩子。”
这话听着是关怀，却分明将林噙霜满腔的讨好与亲近隔开了三尺远，并未有丝毫要抱一抱孙儿的意思。
林噙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僵，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尴尬，抱着孩子的手也收紧了些，只得讪讪道：“是，多谢老太太关怀。”
王若弗在一旁冷眼看着，见林噙霜碰了这么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中顿觉畅快不少，连带着脸上的笑容都真了几分，转头吩咐丫鬟：“给老太太换盏热茶来，用上次开封的那罐老君眉。”
这时，小小的盛华兰却站了起来，她走到林噙霜面前，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声音清脆稚嫩，礼数却一丝不苟：“华兰给林姨娘道喜，恭喜小娘添丁。”
林噙霜正自尴尬，见嫡出的姑娘如此知礼，忙挤出笑容：“多谢大姑娘……”
可她话未说完，华兰已转向她身后的奶娘，看着襁褓里的婴儿，依旧用那副小大人的口吻道：“也恭喜长梧弟弟满月之喜。”
说完，便立刻退回了盛老太太身边，不再多看林噙霜一眼，那份礼貌周全里透着清晰的疏离，竟是半点亲近也无。
盛纮在一旁看着这场面，心中自是明了，忙笑着打圆场，举杯道：“好了好了，今日是长梧的好日子，都高高兴兴的。来，一家人碰一杯，愿这孩子无灾无难，平安长大。”
众人依言举杯，席面上重又恢复了看似和乐的气氛，杯盏交错间，王若弗心情渐舒，盛老太太依旧淡然，林噙霜则小心收敛着方才的难堪，只是那笑容底下，终究添了几分勉强。
天色渐晚，林噙霜抱着盛长梧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脸上强撑的笑意早已消散，只余下些许落寞与不甘。
周雪娘在一旁轻手轻脚地收拾着东西，不时担忧地瞥她一眼。
怀中的婴孩似乎感知到母亲的郁郁，忽然扭动了一下，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咿呀”之声，软软的小手无意识地抓挠着林噙霜的衣襟。
林噙霜低下头，看着儿子红扑扑、肉嘟嘟的小脸，心中微软，正要抬手替他擦擦嘴角的口水，却听见那小人儿又努力地发出一个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的音节：
“娘！”
那声音奶声奶气，甚至算不上一个完整的字，只是气流裹着的一点含糊声响。
她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睁大了，难以置信地看向怀里的孩子，又转向周雪娘，声音因激动而带上了颤音：“雪娘！你听见没有？他、他刚才是不是叫了？叫了我‘娘’？”
周雪娘也愣住了，随即脸上堆满惊喜的笑容，忙不迭地点头：“听见了！听见了！小娘，三哥儿方才确是叫了娘！虽然含糊，可那调子准没错！三哥儿这才多大，竟如此聪慧。”
这话如同点燃了林噙霜心中所有的郁积，她方才在宴上受的冷遇和尴尬顷刻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只剩下巨大的狂喜和骄傲。
她将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脸颊贴着那柔软馨香的襁褓，声音都哽咽了：“我的儿！我的长梧！你真是娘的心肝宝贝！”
她像是找到了最有力的佐证，急急对周雪娘道：“你细想想，是不是？长梧自落地就与别的孩儿不同！寻常婴孩只会哭闹，他却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饿了，或是尿了拉了，他便会咿咿呀呀地发出些声响，虽听不明白具体是什么，但那调子、那急切劲儿，分明就是在喊人！我们这不也慢慢摸出规律来了？”
周雪娘连连附和，语气夸张：“正是呢！奴婢活了这些年，也没见过这般灵透的哥儿！这分明是文曲星下凡的征兆啊！日后必定是个了不得的大才子！”
林噙霜听得心花怒放，方才因老太太冷淡而生的自惭形秽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笃定的扬眉吐气。
她轻轻摇晃着怀中的儿子，眼神灼灼发亮，充满了无限的期盼和野心：“没错！我的长梧，天生就与众不同！那梧桐引凤的梦，定是真的！他日后必要读书上进，金榜题名，给娘争来最大的脸面！让那些瞧不起我们母子的人看看！”
（梧桐引凤，是林噙霜怀盛长梧的时候梦到一颗梧桐树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然后一身金色的凤凰栖在了梧桐树上。后面她便拉着盛纮要给孩子取名为盛长梧。）
她低头，亲了亲婴儿娇嫩的脸颊，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执拗的坚定：“好孩子，快快长大，娘就指望你了。”
盛长梧似乎被母亲的情绪感染，又含糊地“咿呀”了两声，挥舞着小拳头。
往事不可追，这一次盛长梧（墨兰）经历这些，心中没有前世的虚荣与算计，只有一片历经沧桑后的澄澈与温柔。
“娘，这一世，换我来护着你，我们都要好好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