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穿男之墨兰科举路 第19章 立人设

时近岁末，扬州城也染上了几分寒意，盛纮在任上诸事顺遂，官声不错，算是站稳了脚跟。

他便依着先前与王若弗的商议，向上官告了假，准备携妻带子，前往汴京王家省亲。

此行意义非凡，既是全了王若弗思念父母之心，更是盛家与王家维系关系、展示盛家子女教养的重要场合。

盛纮给范忠放了假，让其可回家中安心准备年节，照看家小，盛长梧的学业自然也暂时中止了。

临行前，盛长梧却主动寻了范忠，他仰着小脸，语气恭敬却条理清晰：“先生归家，学生不敢耽误先生与家人团聚，只是学业之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学生若有读书疑难之处，不知可否……可否偶尔前往先生府上请教？必不敢过多打扰。”

范忠看着这个年仅三岁却如此好学自律的学生，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欣慰，哪有不应允之理？他笑着摸了摸盛长梧的头：“自然可以，你有如此向学之心，为师甚慰。若有不解之处，随时可来。”

此事他也禀明了盛纮，盛纮自然乐见儿子如此上进，满口同意，还特意吩咐安排了可靠的小厮随行。

于是，盛家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北上汴京后，盛长梧的生活反倒显得更为规律而……忙碌。

每日清晨，他雷打不动地去寿安堂给盛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见他小小人儿如此知礼，又听闻他仍坚持求学，目光中的审视便又淡了几分，偶尔还会留他吃盏热羊奶。

请安后，他便去林栖阁陪林噙霜用早饭。林噙霜见儿子虽不能常伴身边，却日日不忘来看她，心中那份空落被填补了不少。

用过饭，盛长梧便不再耽搁。他带上两本书，有时还会包上些府里做的精致点心零食，由小厮陪着，一路往范忠家中去。

范家住在城南一处略显僻静的巷子里，一座小小的院落，收拾得十分整洁，却难掩清贫之气。

范忠的妻子吴佳慧正当年华，眉宇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一丝病气。她父亲是个老秀才，自己也算识文断字，早年家中光景尚可时也跟着父亲读过些书，只是后来父亲屡试不第，家道中落，她小小年纪便帮着母亲操持家务。

嫁与范忠后，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公婆相继去世，家中重担全压在吴佳慧一人身上，她日夜辛劳，身体便渐渐垮了下来。范忠不忍见她如此劳累，这才决意出去设馆教学，以微薄束修补贴家用。

吴佳慧早已从丈夫口中听闻了盛家这位“神童”三公子，初见时见他粉妆玉琢、礼仪周全，心中又是好奇又是几分局促。

但盛长梧却毫无官家子弟的骄矜之气，每次来都先行礼问“师娘安”，对吴佳慧极为尊重。他还会带来些府里的点心，分给范忠的两个儿子——七岁的范文和六岁的范棋。

两个孩子起初对这穿着华丽、被称为“神童”的小弟弟有些怯生和距离感，但架不住点心的诱惑和盛长梧主动释放的善意，很快便熟络起来。

吴佳慧在一旁做着针线活或煎着药，看着这一幕，常常觉得恍如梦中，这位盛家小公子，聪慧得不像个孩子，待人接物又温和有礼，丝毫没有瞧不起他们家的清贫。

她心中感激，待盛长梧也越发真心实意起来，有时还会拿出自己腌的脆瓜、做的粗饼给他尝。

盛长梧每日往返于盛府与范家那清贫小院之间的身影，在扬州冬日的暖阳下，显得格外认真又乖巧。

无论是盛老太太院里的婆子，还是林栖阁的丫鬟，乃至门房小厮，提起这位三公子，无不交口称赞，说他“天生就是读书的料子”、“小小年纪就知礼好学”、“对嫡母那叫一个恭敬”。

然而，在这幅“尊师重道、勤学不辍”的完美画面之下，隐藏着的却是盛长梧那颗历经两世、精于算计的灵魂，她所做的一切，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单纯。

“人设……立得住，路才能走得远。” 她坐在前往范家的马车里，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

“盛长柏有王家那般显赫的舅家，将来无论科举还是入仕，都自有强援铺路。而我呢？林栖阁的阿娘，能给我的唯有宠爱和些许私房钱，于前途并无实质助益。

盛家……父亲虽疼我，可嫡庶之别如山如海，资源终究会向长柏倾斜。”

范忠的出现，对她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具潜力的投资对象。

“范忠此人，确有真才实学，守孝期满，下次科考，高中进士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届时，他便不再是困顿潦倒的教书先生，而是前途无量的新科进士、天子门生！”

“雪中送炭，远胜锦上添花，在他微末之时施以尊重、结下善缘，远比等他飞黄腾达后再去攀附要有效得多。”

她日日前往范家，请教学问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让范忠及其家人都习惯她的存在，感受到她的“真诚”与“好学”，从而打心底里认同她、喜爱她。

“师生名分一旦确立，便是最牢固的关系之一，将来他若入朝为官，我便是他正儿八经的学生，这层关系，用得好，便是极大的助益。

即便他将来官位不高，在文人清流圈中，多一位为你说话的先生，便是多一分力量。”

至于范忠的妻子吴氏和两个儿子，她同样用心对待，尊重吴氏，能与范家孩童玩到一处，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却能极大地软化范忠的心防。

让他觉得盛长梧并非因其官家子弟身份而来，而是真心仰慕他的学问、亲近他的家人。

“多一个朋友，便是少一个敌人，尤其是在这盘根错节的官场之上，谁能料到今日的清贫举子，不会是明日执掌权柄的重臣？今日种下的善因，将来或许就能结出意想不到的善果。”

因此，她耐着性子，扮演着一个早慧、好学、知礼的完美学生形象。

那带给范文、范棋的点心，那对吴氏恭敬的问候，那孜孜不倦请教问题的姿态……无一不是经过精心计算的投入。

回到盛府，面对林噙霜的疼爱和盛老太太偶尔的审视，她依旧是那个聪慧偶尔撒娇的孩童。

唯有在无人之时，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才会掠过一丝属于成年人的冷静与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