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兆庭的病榻旁,连日的治疗已初见峥嵘。那浓郁得化不开的死气虽未散尽,却已被强行撕开一道口子,微弱但坚韧的生机如同石缝中的新芽,挣扎着透出光来。老
人家的呼吸虽仍带着杂音,却已不再那般撕心裂肺,灰败的脸色也隐约透出一丝久违的血色。监护仪上那些曾经触目惊心的数字,正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趋势,向着正常范围靠拢。
这变化,细微却惊心,落在日夜守候的韩家人眼中,不啻于神迹。
这日,沈懿刚行完针,内力耗损颇巨,额角沁出细密汗珠,脸色比平日更白几分。
她正仔细擦拭金针,韩兆庭的长子,那位气质沉稳、在省里担任要职的韩建国,恭敬地递上一杯温水,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敬重与感激。
“沈姑娘,大恩不言谢。您对我父亲的再造之恩,韩家上下,没齿难忘。”他
顿了顿,神色愈发诚恳:“我看您还在读书,几日都不曾去学校,回县城也实在辛苦。家父的病,恐怕还需您费心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韩家在省城最好的中学有点关系,不知……您是否愿意转学来省城?我们可以为您安排最好的班级,住宿等一切事宜都无需您操心。这样,您既能安心为家父诊治,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两全其美。”
沈懿擦拭金针的手指未停,甚至没有抬眼。
转学?来省城?
她几乎下意识就要拒绝。
玉龙县虽小,清风观虽僻,却自在安宁,利于她潜心修炼学习,更利于她隐藏秘密,徐徐图之。省城水深,韩家势大,牵扯过深,绝非她所愿。
“不必。”
她声音清冷,拒绝得干脆利落:“师父仍需照料,观中亦有俗务。之后你们这边有需要的话,我来就行,往返虽耗些时间,于我并无大碍。”
韩建国似乎料到她会拒绝,并不气馁,还想再劝。
这时,一旁病床上闭目养神的清风道长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加之沈懿暗中以真元相助,老道恢复得极快,已能长时间清醒,眼中神光渐复。
“小懿……”
清风道长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度:“韩先生所言,不无道理。”
沈懿动作一顿,看向师父,眼中带着询问。
清风道长微微颔首,目光慈和却深远:“为师的身体已无大碍,观中琐事,自有父老乡亲香客帮衬。你的天地,不应困于小小玉龙县。省城资源优渥,学术氛围浓厚,更有顶尖的医院、图书馆、乃至各路名家荟萃。于你医术精进,开阔眼界,大有裨益。再者,”
他话锋微转,声音压低了些,仅容师徒二人听闻:“韩家此番心意,亦是机缘。顺势而为,借力而行,并非依附,而是互惠。你将来若要行那济世之路,或要做些大事,总需有立足之地,通达之径。省城,或可为一处起点。勿因噎废食。”
他看得明白。自己这徒弟,乃潜渊之龙,终非池中之物。强行将她拘在身边,拘在县城,反而是束缚了她的翅膀。与其让她因畏惧麻烦而一味躲避,不如引导她如何利用规则,如何在纷繁世事中立足成长,同时守住本心。韩家这份善缘,若能处理得当,便是极大的助益,而非枷锁。
沈懿沉默了。
师父的话,如同投入她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她再次审视自己的计划。固守县城,固然安全稳妥,但成长的速度或许太慢。
现代医学知识浩如烟海,她需要更便捷的途径获取。而省城,确实拥有县城无法比拟的资源。
更大的图书馆,更先进的实验室,更多样的病例,甚至可能遇到真正有水平的、不同流派的医者交流。
风险固然有,但……或许值得一搏。
正如师父所言,借力而非依附。
她抬眼,看向目光殷切的韩建国,又看了看眼神鼓励的师父,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可。”
她依旧言简意赅:“学校不必最好,但需清净,课程安排需宽松,允我自由支配时间。住宿我自理,不劳安排。”
她仍坚持保留最大的独立性和自由度。
韩建国大喜过望,连忙应承:“没问题!一切按沈姑娘的意思办!学校我们来联系,绝对安排妥当!住宿若姑娘想自己住,我们在学校附近有所安静的小公寓,空着也是空着,姑娘若不嫌弃,可暂住,总比宿舍方便些。”
这次,沈懿没有再拒绝。
她清楚,适当的接受,亦是维系关系的一种方式。
消息传回玉龙县,王东和林羽先是傻眼,继而兴奋得嗷嗷叫。
“省城?!懿姐你要去省城读书了?带我们一个啊!”
王东恨不得立刻打包行李。
“省城……机会更多啊……”
林羽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已经开始盘算去省城能做点什么。
宋尧得知后,倒是很平静,只推了推眼镜:“省一中的教学质量确实比县里好很多。我在省城也有些朋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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