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卿的第四天灾策划日志 第86章 意识的代价与系统的“锚点”

旧工业区边缘，【启明】被巡逻队发现并带离后，那片地下区域重归寂静，只有修复后的能源站发出稳定而低沉的运行声，为黑暗带来些许光明。而在希望城最深处、绝对保密的地下仓库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操作台前，裴卿的本体并未死亡。他静静地趴在那冰冷的金属台面上，身体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静止状态。只有凑得非常近，才能观察到他的胸膛有着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起伏，呼吸绵长而浅薄，间隔时间远超常人。他的心跳速率也降低到了一个仅能维持最基础生命需求的极低水平，仿佛进入了某种最深度的冬眠或医学上的昏迷状态。然而，与真正的脑死亡不同，精密的生命监测传感器（如果他此时还能查看的话）会显示，他的大脑依然保留着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电信号活动，如同风中残烛，维持着最基本的生理机能循环。

他面前的操作台主屏幕并未完全漆黑，而是自动切换到了一个极其简洁、背景暗沉、只有寥寥数行白色数据流缓缓滚动的特殊界面。界面的顶端，清晰地标注着一行红色的小字：【底层维护模式 - 意识大规模分流状态】。

一条条系统日志，以毫无感**彩的格式，无声地记录着当前的状态：

【警告：检测到主体意识大规模定向分流。分流比例：87.3%。目标单元：外部生物躯壳“启明”（编号：c-S07）。】

【启动应急预案Alpha：切换至最低能耗运行模式。维持主体生命体征：优先保障。关闭所有非必要生理功能。】

【激活辅助智能托管协议：“城市之魂”AI（权限等级：1）接管系统基础运维。】

【当前托管范围界定：维持城市基础系统功能（能源核心监控、基础防御阵列、环境控制）、执行预设能源调度算法、监控静滞舱群基础状态、维持玩家通讯网络基础连接、进行系统日志自动记录。】

【托管限制激活：禁用高级战略决策模块、禁用主动干预协议、禁用创造性\/非预设模板任务发布权限。】

【“引导者零”人格模拟模块已挂起。当前交互模式：基础应答库调用（预设问答集、常规任务模板）。】

【系统状态评估：脆弱平衡。主体意识单元与托管系统间连接稳定性：65.1%（波动中）。存在连接中断或信号衰减风险。警报级别：黄色。】

原来，裴卿那看似完美的“金蝉脱壳”之计，并非没有代价，甚至蕴含着巨大的风险。将自身绝大部分的意识、记忆、人格，跨越物理距离投射并稳定维系在一具全新的、独立的生物躯壳之中，这项技术即使在艾瑟兰文明的巅峰时期，也属于极高风险的禁忌领域。他的本体必须进入这种特殊的、介于生与死之间的“深度静滞”状态，充当整个意识体系的“锚点”和能量源泉。这个“锚点”就像风筝线轴，牢牢系着远方的“启明”。一旦这个锚点因为外力破坏、能源中断或单纯的生理衰竭而死亡，那么“启明”那边的意识体将会因为失去根源和持续的能量供给，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逐渐消散在信息的海洋中。更糟糕的一种可能是，意识连接中断后，“启明”可能不会立刻消失，而是会变成一个拥有裴卿绝大部分记忆、知识和性格特征的、真正独立的个体，但他将不再是“裴卿”，不再与仓库本体有任何联系，也不再拥有对操作台的任何权限，未来的发展将充满不可预知的变数。

而此刻维持着希望城基本运转的“引导者零”，也并非完全依赖于裴卿的即时操控。操作台本身，作为艾瑟兰城市管理的核心，搭载了一个名为“城市之魂”的弱人工智能系统。这个AI是黄金时代技术的结晶，其设计初衷是处理城市日常运行中繁琐、重复但至关重要的维护管理工作。它缺乏真正的创造性、情感理解和应对突发复杂事件的战略决策能力，但在执行预设规则、进行逻辑判断、管理海量数据方面，它高效、精确且永不疲倦。

裴卿在制定“化身”计划之初，就预见到了本体会陷入无意识状态，因此精心设置了多层次的托管协议：

1. **日常维护的基石：** “城市之魂”AI将全面接管所有城市基础设施的自动化监控和维护任务，包括能源网络的平衡分配、静滞舱群的基础生命维持信号监测、城市基础防御系统（如屏障发生器、自动炮塔）的待机状态维护、环境控制（温度、空气质量）以及玩家数据库的查询和贡献点结算等。这些是维持希望城存在的基石，但也是极其枯燥、无需创造性的部分。

2. **“零”的自动化扮演：** AI会调用裴卿事先准备好的、庞大的应答库和标准化任务模板，继续以“引导者零”的身份与玩家进行基础层面的交互。例如，当玩家完成收集资源、清理固定区域怪物等常规活动后，系统会自动发放贡献点；当玩家通过通讯器查询一些常识性的艾瑟兰历史、地理或怪物图鉴信息时，AI会从数据库中调取标准答案回复；它还能按照预设的时间表或触发条件，发布那些模式固定的日常任务或区域探索任务。这一切，足以在绝大多数时候维持玩家对“系统”存在的认知，不会立刻察觉到异常。

3. **严格的权限枷锁：** 裴卿绝不会将真正的权柄交给一个AI。他严格限制了“城市之魂”的权限边界。AI没有被授予任何高级权限：它无法主动制定针对新威胁的战略、无法发布像“地脉抚慰者”或应对洛汗外交那样需要高度创造性和复杂判断的特殊任务、无法进行超出预设规则的大规模能源调配（比如突然调用大量能源用于未知目的）、更无法像裴卿那样即兴发挥、进行带有情感色彩的互动或做出基于直觉的冒险决策。它的所有行为，都必须严格遵循预设的逻辑流程和数据库内容，像一个最精密但也最死板的自动机器。

4. **最后的保险丝：** 协议中还包含了对重大危机的应对措施。如果发生极端情况，例如城市屏障遭受大规模攻击濒临崩溃、核心能源突然中断、或者检测到裴卿本体生命体征急剧恶化，“城市之魂”AI会尝试通过那条不稳定的意识连接，向远方的“启明”发送最高优先级的警报信息（这可能表现为强烈的危险直觉、反复的噩梦，或者在极端情况下，【启明】的脑海中可能会闪过断断续续的系统警告代码）。同时，AI会启动最终应急预案，可能包括尝试强行刺激裴卿本体苏醒（风险极高），或者执行裴卿预设的“最后指令”（内容未知）。

这样一来，希望城的权力结构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一次极其隐秘的转变：

* **裴卿本体：** 没有消失，而是作为至关重要的“锚点”和最终保险而存在，但处于无意识状态，极度脆弱，需要绝对保护。这为未来可能出现的“意识回归”、“本体遇险”或“连接危机”等剧情埋下了深刻的伏笔。

* **“启明”：** 拥有了裴卿绝大部分的意识、记忆、知识和目标，可以真正以血肉之躯去体验、感受并干预这个世界，但他与根源的连接变得脆弱，存在“断线”的致命风险，并且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直接、全方位地操控操作台和城市系统。

* **“引导者零”：** 依然存在于玩家的交互界面中，维持着基本盘的运转，但内核已从一个有血有肉、能谋善断的“灵魂”，变成了一个高效但缺乏灵魂的“自动应答机”和“系统管理员”。细心的玩家或许在日后会逐渐感觉到，“系统”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呆板”、更“公式化”，回应少了些人情味，但对于大多数忙于生存和探索的玩家而言，这种变化在短期内很难引起警觉。

希望城，这台精密的机器，此刻正由一个沉睡的船长、一个远行的化身和一个恪守指令的自动驾驶仪，共同维系着一种危险而微妙的平衡，驶向未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