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尊仙途 第131章 星城安归

海底泥沙下的隐匿之地，已悄然度过一月光阴。宁不凡与巧璃盘膝相对，周身萦绕的淡青色灵力光晕渐渐收敛——这一月来，海底阴柔的灵气不仅补全了两人此前对战极阴岛修士损耗的灵力，连带着剑伤与魔气侵蚀的暗伤，也在缓慢滋养中彻底痊愈。

宁不凡缓缓睁眼，第一时间对巧璃比出噤声手势，指尖凝出一缕微弱灵力，悄然解开自身敛气诀的同时，神识如细密蛛网般铺向四周。漆黑的海底里，摇曳的珊瑚丛下藏着躲懒的灵虾，远处海沟深处传来低阶妖兽的嘶吼，他的神识掠过每一处礁石缝隙、每一股暗流漩涡，直至确认方圆百里内，再无半分极阴岛修士特有的阴冷气息，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撤去两人周身的避水术。

两人并肩浮上海面，咸湿的海风裹着乱星海独有的、混杂着灵藻与海盐的气息扑面而来。宁不凡从储物袋中取出巴掌大的御风舟，注入一缕青元灵力，舟身瞬间展开至丈许长，木质船身泛着淡淡的灵光。二人足尖轻点海面，稳稳落在舟上，御风舟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天星城的方向疾驰而去——这一路没有追杀的遁光，没有急促的警报，只有风声掠过耳畔的轻松。

刚抵达天星城城门，浓郁的年节氛围便撞入眼帘：青黑色的城墙上挂满了朱红灯笼，灯笼穗子随风轻晃；街道两旁的商铺门口，烫金的春联映着日光，往来修士的道袍上偶尔沾着未拂去的雪沫，孩童提着纸糊的灵鸟花灯奔跑，笑声混着丹药铺飘出的丹香、食肆传出的灵食香气，在空气中织成鲜活的暖意。宁不凡与巧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释然的笑意——自踏入乱星海，两人终日在生死间周旋，竟不知已临近新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天星城感受到这般真切的年味。

回到熟悉的洞府，宁不凡第一时间取出传音符，指尖灵力注入，对着符篆轻声道：“紫灵，我与巧璃已安全返回天星城，勿念。”传音符化作一道紫芒，朝着妙音门方向飞去，他这才彻底放松，瘫坐在石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椅背上的灵纹——方才飞行时，他已在心中复盘蝎岛一战的细节，紫灵那丫头当时执意留下，若不是巧璃及时祭出防御法宝，后果不堪设想，稍后见了她，总得好好点拨一番。

“小白、小玉，出来吧。”宁不凡打开灵兽袋，两只白玉蜘蛛顶着圆胖的身子，探头探脑地蹦出来，复眼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迷糊，雪白的绒毛上沾着几根灵兽袋里的干草。他看向一旁整理灵草的巧璃，笑着嘱咐：“这几日就劳烦你多调教它们，总不能一直这么胆小，日后遇上敌人，它们的蛛丝或许能派上用场。”

巧璃接过白玉蜘蛛，指尖轻轻拂过它们的绒毛，点头应下。宁不凡则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洞府角落堆放的灵材上——蝎岛一战后，他得了不少极阴岛修士的储物袋，里面的灵材正好能用来炼制新的防御法宝，只是还需再推演几日功法，确保炼制时不出差错。洞府内暖黄的灯火从顶部的晶石灯中洒下，映着两人放松的身影，空气中再没有厮杀的血腥，只有劫后余生的安稳。

洞府的灵宠室内，顶部的聚灵阵洒下暖融融的灵光，地面铺着柔软的云狐兽毛地毯，角落的石盘里摆着小白与小玉最爱的月光果。巧璃端坐在蒲团上，面前的石桌上，两只白玉蜘蛛缩成毛茸茸的白球，复眼怯生生地盯着她——显然还记着蝎岛一战时，它们躲在岩石后连蛛丝都不敢吐的事。

“小白，小玉，过来。”巧璃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小白犹豫了一下，迈着细短的腿爬过来，小玉则慢吞吞地跟在后面，爬到石桌边缘便停下，八条腿紧紧贴在一起，像是怕再犯错。

巧璃拿起一颗晶莹的月光果，放在小白面前：“还记得蝎岛那天吗？极阴岛的修士追过来时，你们躲在岩石后面，连一丝蛛丝都不敢吐。”小白的小脑袋垂了下去，前腿轻轻碰了碰月光果，却没敢下口。小玉更是往桌下缩了缩，复眼紧紧闭着。

“我不是要怪你们。”巧璃叹了口气，指尖轻轻抚摸着小白的背，雪白的绒毛柔软得像云朵，“你们天生胆小，我知道。可往后若再遇到危险，只躲是没用的——你们的蛛丝能困住炼傀，这是多大的本事，总不能一直藏着。”

她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半尺高的木制傀儡小兽，注入一缕灵力，小兽的四肢立刻动了起来，朝着两只蜘蛛“扑”去。小白吓得瞬间往后缩，小玉更是直接滚到了桌下。巧璃连忙收回灵力，温声道：“别怕，这只是假的，不会伤你们。”

她重新将傀儡放在桌上，这次没有催动，而是轻轻拿起小白的前腿，引导着它对着傀儡喷出一丝蛛丝——银白色的蛛丝落在傀儡身上，轻轻粘住。“你看，一点都不可怕，对不对？”巧璃笑着将月光果递到小白嘴边，小白犹豫着咬了一口，复眼瞬间亮了起来。

有了小白的先例，小玉也慢慢从桌下爬出来。巧璃耐心地引导着它，让它也对着傀儡吐丝。起初小玉的蛛丝断断续续，可随着巧璃不断用灵果鼓励，渐渐也变得流畅起来。待两只蜘蛛都能主动对着傀儡喷吐蛛丝时，巧璃从储物袋中取出一颗月华丹，分成两半喂给它们：“这是奖励，往后再遇到危险，能勇敢吐丝，还有更多好吃的。”

小白与小玉嚼着月华丹，复眼里满是欢喜，不再像之前那般胆怯。巧璃看着它们的模样，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调教灵宠本就急不得，她有的是耐心，总有一天，这两只胆小的白玉蜘蛛，能真正成为她与宁不凡的助力。

宁不凡独自坐在洞府的静室中，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青元灵力。他闭目凝神，蝎岛一战的画面在脑海中缓缓回放：乌丑的诡谲身法总在破绽处藏着杀招，孙美的玄阴魔气虽霸道却失于急躁，极阴老魔的天都尸火更是带着焚毁一切的威势，每一次出手都让他不得不拼尽全力应对。他的指尖轻轻敲击膝头，将三人的战斗方式拆解分析，哪些招式可借鉴，哪些破绽需警惕，一一在心中记下——乱星海危机四伏，唯有时刻复盘，才能在下次战斗中活下来。

良久，宁不凡睁开眼，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古籍——正是此前从胥皇魔窟王座下得到的《玄阴诀》。书页翻开，黑色的符文在灵力催动下微微发光，记载的魔功招式虽阴毒，却在灵力运转的细节上有着独特巧思。他逐字研读，时而皱眉思索，时而点头顿悟：“这‘玄阴聚煞’之法，若能剥离其中的魔气，或许可融入青元剑诀，增强剑气的杀伤之力。”

放下《玄阴诀》，他又取出《大衍诀》与《青元剑诀》。《大衍诀》的推演之术能预判敌招，《青元剑诀》的剑气则刚猛凌厉，他将两本功法的要义相互印证，指尖凝聚起一缕青元剑气。剑气在空中变幻形态，时而如剑网笼罩，时而如细针穿刺，偶尔还会模拟出《玄阴诀》中巧妙的灵力转折——经过复盘与研读，他对功法的理解又深了一层，剑气中竟多了几分从容与灵动。

功法钻研告一段落，宁不凡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的星光上。想起紫灵在蝎岛执意留下的模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心善且有勇，却太过莽撞，不知进退，若不加以点拨，日后恐会酿成大祸。他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心中思索着调教之法：直接斥责恐会伤了她的锐气，一味纵容又会让她轻视危险，或许，该找个机会让她亲身体验“思虑不周”的后果，再加以引导，方能让她真正明白“进退”二字的重量。

正思索间，静室外传来巧璃温柔的声音：“凡哥，小白和小玉已经敢对着傀儡吐丝了，要不要来看看？”宁不凡心中一暖，起身推开房门——窗外星光正好，巧璃站在廊下，手中捧着两只雪白的白玉蜘蛛，眼中满是笑意。他走上前，接过一只蜘蛛，指尖轻轻一碰，小家伙竟不再躲闪，反而用绒毛蹭了蹭他的手指。宁不凡笑了笑，心中的思虑也淡了几分——调教紫灵之事，或许不必急于一时，待她处理好妙音门的事务，再寻合适的时机便好。

入夜的天星城褪去白日的喧嚣，唯有星子缀满夜空，洒下清冷的光。宁不凡刚结束打坐，指尖的传音玉符便微微发烫——是紫灵的邀约，邀他前往妙音门夜谈。他轻步走向灵宠室，见巧璃伏在小白圆胖的身躯上沉眠，呼吸均匀，白玉蜘蛛的绒毛衬得她脸颊格外柔和。宁不凡不忍唤醒，只细心为她掖了掖薄毯，便祭出一缕青元遁光，朝着山下的妙音门飞去。

妙音门的灵音瑶榭隐在一片竹林间，阁楼外悬挂的紫色轻纱缦帘随风轻晃，隐约能瞧见廊下立着一道纤细身影。宁不凡落地时，恰好对上紫灵的目光——她的脸上带着几分愧疚，见他看来，便转身退回室内，素紫长裙的裙摆扫过青石地面，留下一抹轻盈的弧度。

他抬手结印。一道淡紫色的光幕瞬间笼罩整间屋子，隔绝了外界的声响。“这是？”宁不凡挑眉问道，心中已猜出几分她的用意——定是为了蝎岛之事赔罪。

紫灵转过身，脸上漾开一抹轻柔的笑，快步走到他面前，屈膝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愧疚：“小女子此前思虑不周，让前辈身陷险境，差点……”

“差点让你这莽撞丫头，把我们都送入极阴老魔的尸火里。”宁不凡直接打断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却没有真的责怪——他知道紫灵的性子，只是太过在意宗门罢了。

紫灵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小声辩解：“若非此次莽撞，我还不知前辈实力这般了得，竟能从极阴老魔手中全身而退。”

“哦？”宁不凡闻言，想起自己在海底躲了整整一个月的狼狈，脸色未变，语气却冷了几分，“宁某远不如紫灵门主有脱身秘宝，能在危急时刻须臾离去。”

紫灵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愕然与慌乱，连忙转身面对他，急切解释：“宁前辈这是错怪我了！并非我不愿携二位一同离开，我那脱身秘宝需提前炼化方可催动，当日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解释，绝非有意丢下二位！”

宁不凡见她眼中满是真挚，没有半分虚假，才知是自己误会了，当即放缓语气：“紫灵，我并非真的怪你不带我们走，而是当日我已提醒你极阴老魔实力远超预期，让你及时离去，你却执念于宗门之事，险些酿成大错。”

“我……”紫灵的声音染上哭腔，眼中泛起泪光，“小女子非但没能报答前辈此前的救命之恩，反而又让前辈陷入险境，这些日子我急得五内俱焚，悔不当初，甘愿受宁前辈责罚。”她说着便要屈膝跪下，泪珠已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宁不凡急忙施法虚托，一道柔和的青元灵力托住她的手臂，不让她跪下。“紫灵门主，过往之事不必挂怀，此次能侥幸返回，已属不易。”

紫灵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连忙摇头：“‘紫灵’只是外人的称呼，‘门主’更是谈不上。”她往前挪了半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能清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灵香，“当年与宁前辈分别后，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救命之恩，可极阴岛一直在通缉您，我怕频繁寻找会暴露您的行踪，只好作罢。”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温柔，语气带着几分感慨：“没想到能在这天星城再见到前辈，或许这真是冥冥之中的指引。”

宁不凡心中微动，却还是转身看向窗外的竹林，轻声道：“此前我为求结丹，在洞府闭关修行数十年，也难怪你无处可寻。”

紫灵见他不愿直面自己的情意，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很快敛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自责：“只是我未曾想，此次会这般失态……”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他，“其实，今晚邀前辈前来，一是为赔罪，二是有一事相求。”

两人移步至水榭亭台，夜风吹拂着亭外的荷叶，泛起细碎的声响。紫灵请宁不凡在石凳上坐下，亲手提起一旁的琉璃茶壶，将澄澈的灵茶斟入白瓷杯中——茶汤泛着淡淡的碧色，还未入口，清雅的茶香便萦绕鼻尖。

“蝎岛一役，我原以为布下了万全之策，连后手都反复推演过，可到了极阴老魔面前，那些算计竟不堪一击。”紫灵将茶杯递到宁不凡手中，声音带着几分怅然，“宁前辈，汪凝终究还是让你身陷险境，对不起。”她走到宁不凡身旁，裙摆轻扫过石面，“前辈前后两次救我与妙音门于危难，这份恩情，汪凝此生难报，愿……”

“稍等。”宁不凡抬手打断她，心中暗叹剧情的走向虽有偏差，却仍朝着熟悉的方向发展，“紫灵，你方才说有一事相求，不知是何事？”

被打断话头的紫灵眼中掠过一丝失落，却很快敛去，拱手躬身道：“汪凝确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前辈垂听。”

宁不凡伸手轻轻托住她的手腕，将她扶起，语气温和：“但说无妨，不必多礼。”

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暖意，紫灵脸颊微红，轻声道：“不瞒前辈，经此一役，妙音门虽清了赵峥等内奸，却也折损了多位修士，实力大减。若不是父母当年在天星城留下些根基，怕是早已保不住宗门了。”

宁不凡指尖摩挲着杯沿，沉思片刻道：“此事并非你的过错，你可将蝎岛遭遇公之于众，再禀明天星城星宫。极阴岛无故袭击妙音门，星宫不会坐视不管，反而会将矛头指向极阴岛，妙音门也能少些压力。”

“不愧是宁兄！”紫灵眼中瞬间亮起，含笑道，“汪凝受教了。只是除此之外，我还想恳请宁兄与巧姐姐，出任妙音门的客卿长老——刚好补上空缺，也让宗门能安稳些。”

宁不凡心中微暖，却也有顾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与巧璃一心潜修，不愿被宗门事务缠身。此前你赠予的灵材，我稍后会以灵石补偿，算作交易，你不必推辞。”

“宁兄！”紫灵急忙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那灵材本就是汪凝报恩之物，怎可让前辈付钱？至于客卿长老，若您不愿沾事务，做本门的名义长老可好？同享客卿权益，却不用管宗门琐事。”见宁不凡没有立刻拒绝，她又慌忙补充，声音软了下来，“汪凝保证，只是借您二位的结丹名声自保，绝不敢借名招摇。若真遇大麻烦，也由您自行决断是否出手，事后妙音门必有重谢。”

可宁不凡依旧没有回应，紫灵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退而求其次，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若是宁兄仍觉得不妥，汪凝也不勉强了……只是求前辈收下那灵材，别再提交易的事，不然我会难过的。”她强忍着眼眶里的泪珠，转身望向亭外——恰好此时，天星城上空炸开了一束烟花，绚烂的火光映亮了夜空，也映亮了她眼底的水光。

宁不凡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他怎会不知紫灵的不易，小小年纪父母双亡，独自撑起一个宗门；而那烟花，又让他想起了过往的故人。他终究还是软了心，轻声道：“莫再难过。宁某便代巧璃一同承你之情，借我二人结丹修士的名声与你一用，对外宣称时，我二人均不会否认。只是往后的路，终究还是要你自己走下去。妙音门是你父母留下的基业，你若想守住它，光靠旁人的名声远远不够，还得自己长出能扛事的底气。”

宁不凡的声音落在夜风里，没有刻意温和，却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恳切。紫灵猛地转身，眼中的惊喜与泪光撞在一处，像碎了的星光落满眼底。她再也按捺不住心绪，朝着宁不凡走近两步，连广袖滑落肩头都未曾察觉——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焦虑、独自支撑的委屈，在听到这句承诺时，终于有了出口。

宁不凡见状，语气柔和了几分：“不必如此，些许举手之劳罢了。”

紫灵猛地回过神，脸颊“唰”地红透，连忙拢了拢滑落的广袖，对着宁不凡躬身拱手，声音还带着未平的哽咽，却多了几分局促：“汪凝……汪凝方才心情激动，行事太过冒失，还望宁兄见谅。”

她垂着头，不敢抬眼，只将谢意说得格外郑重：“在此先行谢过宁兄肯出手相助，往后我定不会让您多费心为难。而且从今往后，妙音门每年经商所得的一成收益，都会按时送往您的府上——这并非回报，只是汪凝一点小小的心意，还请您莫要推辞。”

夜风再次吹过水榭，将她鬓边的碎发拂起，也吹淡了几分尴尬。远处的烟花还在绽放，金红的光落在她素紫的裙摆上，映得她躬身的身影，既有少女的羞怯，又有门主的郑重，倒比方才更添了几分鲜活的层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