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期满的山谷,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弥漫着一股蓄势待发的沉重压力。九千余战兵肃然列阵,摒弃了沉重的铠甲和冗余的辎重,只着轻便坚韧的皮甲或内衬符文的布甲,背负着统一制式的强弓劲弩、长刀短匕,腰悬水囊与干粮袋。他们如同打磨至最锋利状态的短匕,摒弃了花哨,只余下最纯粹的杀伐之气。每一个士兵的眼神都锐利如鹰隼,经历过血火淬炼与生死磨砺后沉淀下来的沉稳,让他们像扎根于大地的磐石,无声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而真正让这片天地灵气都为之微微震颤的,是阵列前方那泾渭分明的修士方阵。一千两百余名修士,虽修为参差不齐,从初入筑基到筑基后期不等,但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灵力波动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无形的力场。这力场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力量高度凝聚、意志高度统一后自然产生的共鸣。他们或手持法剑,或掐诀引符,或与身旁的战兽伙伴气息相连,隐隐按照麒麟这几日狂想勾勒出的某种粗浅雏形站位,虽未真正发动战阵,那股潜藏的、足以撕裂山岳的毁灭性力量,已让山谷中的鸟兽噤声,连风都绕道而行。
麒麟趾高气扬地蹲在陈承安宽阔的肩头,短小的前爪环抱胸前,绿豆小眼闪烁着兴奋与贪婪的光芒,一遍遍扫视着下方庞大的修士队伍。它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咕噜”声,仿佛一个守财奴在清点自己堆积如山的金币,又像一个疯狂的艺术家在审视他即将完成的旷世杰作。“嘎嘎…都是本将军的宝贝疙瘩…烧起来一定很壮观…”它低声嘟囔着只有自己能懂的疯话。
陈承安立于临时垒起的高台之上,身形挺拔如标枪。他手中那柄黝黑的重剑并未出鞘,只是随意地斜指地面,剑鞘古朴无华,却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他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每一张坚毅的面孔,从最前排气息如渊似海的修士,到后方目光灼灼、杀气内敛的普通战兵。当他的目光掠过北门清清与顾博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北门清清一改往日的形象,此刻她不再像一名炼丹师,一袭贴身的玄色劲装,勾勒出矫健而充满爆发力的身姿。她肩胛处曾经狰狞的伤口如今只余下一道浅浅的、泛着银光的印记,不仅无损她的英气,反而平添了几分神秘。她周身的气息不再像过去那般锋芒毕露,而是变得内敛、缥缈,仿佛随时能融入周围的空间。偶尔,在她不经意间,周周的空间会极其细微地扭曲一下,留下一道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银色残影,那是她因祸得福、深度觉醒的空间天赋尚未完全掌控的迹象。她抱着双臂,眼神锐利地望向灵龟城的方向,如同锁定猎物的雌豹。
顾博则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站在修士阵列的前方,与周围肃杀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无比和谐。他气息温润平和,如同山涧清泉,周身隐隐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澄澈光晕,那是浩然正气臻至更高境界的外在显化。胸前的刀伤早已消失无踪,此刻的他,精神饱满,眼神清明而深邃,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他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令人信服、令人心安的磅礴气度,是这支铁血之师中不可或缺的“文胆”。
陈承安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儒衫,但此刻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远方天际线隐约可见的、一片被蜿蜒河流环绕的墨绿色区域——灵龟部族的领地。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沉凝如山,瞬间压下了山谷中所有的细微杂音。
“兄弟们!”陈承安开口,声音并不洪亮,却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送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震荡着他们的心神。“休养已毕,锋刃重铸!”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般的铿锵战意:“叛贼袁弘,祸乱乾坤,屠戮我人族同袍,其罪罄竹难书!今,其爪牙灵龟部族,仗着龟壳般的破城,龟缩一隅,为虎作伥!他们以为,凭借那点地利,就能阻我锋锐,保那叛逆周全?!”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岩石无声龟裂。“痴心妄想!”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响,激起下方将士胸中压抑已久的怒火与战意。
“然!”陈承安话锋一转,声音变得低沉而充满智谋的穿透力,目光扫过众人,“此族,非是铁板一块!他们传承古老,性喜和平,崇尚防御而非侵略。袁弘以势压人,强征其族为爪牙,岂能尽得人心?必有不愿同流合污者,必有忧惧灭族之祸者!”
他的手指,如同最精准的标尺,遥遥指向灵龟城的方向:“我意已决,兵发灵龟!此战,不以强攻为要,徒增我兄弟伤亡!
我们的袍泽——那个曾经被你们唾弃的、胆小的、能把石头说开花兄弟,早已带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和一群不顾生死的兄弟,先行一步去为我们撬开了那龟壳的第一道缝隙!他已潜入城中,如一滴水融入大海,正在为我们搜集情报,探查虚实,寻找那可以撬动整个灵龟部族的支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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