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衡以探望为由携苏芷来访,沈玦在花厅见了他们,态度依旧淡漠。就在苏衡以为见不到陆明璃,准备告辞时,沈玦却忽然对身旁的凌云微一颔首。
凌云会意,上前对眼眶微红、满脸失望的苏芷道:“苏姑娘,陆夫人正在偏厅用药,你若挂念,可随我去问候一声,只是时间不宜过长。”
这突如其来的允许让苏芷喜出望外,连忙点头。苏衡心中却是一凛,沈玦此举是何意?是示威?还是……另有深意?他不由得更加警惕。
苏芷被凌云引着,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小巧雅致的偏厅。陆明璃正坐在窗边,手里端着一碗黑褐色的药汁,怔怔地望着窗外,眼神空洞。
“陆姐姐!”苏芷轻唤一声。
陆明璃回过神,看到苏芷,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讶,随即又被慌乱取代。“芷儿?你怎么……”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门口肃立的侍卫。
“是首辅大人允许我来看你的!”苏芷快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陆姐姐,你还好吗?你瘦了好多。”
陆明璃勉强笑了笑,笑容苍白无力:“我……我没事。”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药碗,浓重的苦涩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苏芷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难受,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陆姐姐,那个沈首辅……他对你好不好?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别怕,我哥哥他很厉害的,我们可以帮你……”
“芷儿!”陆明璃急忙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惊惧,下意识地又瞥了门口一眼,确认侍卫没有异动,才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别胡说!没有的事……他……他待我……尚可。”
她这话说得毫无底气,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待她尚可?是指那无处不在的监视,还是指那夜带着惩罚意味的吻,亦或是这看似精致却冰冷无比的牢笼?
苏芷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语里的犹豫和那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童言无忌地追问:“可是……可是你看起一点都不开心。陆姐姐,你……喜欢他吗,但是又很怕他?因为……因为你是他的嫂嫂?”
“嫂嫂”二字像针一样扎在陆明璃心上,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手指猛地攥紧了药碗边缘,指节泛白。她张了张嘴,想否认,想说恨,可那些违心的话却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她只是颓然地松开手,声音轻得像一缕烟,带着无尽的疲惫与迷茫:
“芷儿,你还小,不懂……有些事情,不是喜欢或不喜欢那么简单。身份、伦常、流言……都是跨不过去的鸿沟。我与他……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她没有直接否认“喜欢”,但那深深的无力感,却比任何否认都更让人心酸。
与此同时,花厅内的气氛也同样凝滞。
苏衡端起茶杯,借着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上首的沈玦。他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语气恭敬却带着试探:“首辅大人,陆姑娘……身子会不会水土不服?若需调理,我苏家或可略尽绵力。”
沈玦抬眸,目光如冷电般扫过苏衡,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不劳苏公子费心。”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本王的人,自有本王照料。”
他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虽未提高声调,但那无形的威压却瞬间笼罩了整个花厅:“苏家悬壶济世,仁心仁术,本王钦佩。但有些事,过问太多,于己无益。”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锁定苏衡,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江南风光甚好,苏公子还是多看看风景,少管些……闲事。如此,苏家方能安稳。”
这已是**裸的警告。
苏衡心头一震,袖中的手微微握紧。他听懂了沈玦的弦外之音——陆明璃不容任何人觊觎或干涉。这股霸道到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让他感到一阵寒意,同时也印证了祖父和他自己的某些猜测。
他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波澜,恭敬地应道:“首辅大人教诲的是,是苏某逾越了。”
不久,苏芷也从偏厅回来了,小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和满满的困惑。在回去的马车上,她将陆明璃那番充满矛盾与痛苦的话语,以及自己观察到的细节,陆明璃听到“嫂嫂”二字时剧烈的反应,以及她未曾直接否认的复杂情绪,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衡。
苏衡静静地听着,心中的那点猜测渐渐清晰,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力与黯然。
陆明璃对沈玦,并非全然的恨与怕,那其中夹杂着连她自己都无法厘清、更无法面对的情愫。而沈玦对她,也绝非简单的占有,那强势背后,是毫不掩饰的在意与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他们之间那根由错误开端、权势压迫和复杂情感交织而成的纽带,早已缠成了死结。
自己那点因怜悯和欣赏而生出的、尚未说出口便已自知无望的好感,在这滔天权势与爱恨交织的沉重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救得了她的命,却似乎永远无法将她从那个男人为她构筑的、既是牢笼又掺杂着诡异温情的世界里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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