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焰 第4章 茉莉暗码

高志杰回到自己那间狭窄的宿舍兼地下实验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大脑深处传来的、如同无数细针攒刺般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今天在张仁海办公室的检修，看似游刃有余，实则耗尽了他大半心力。尤其是最后强行探查发报机隐藏功能未果，以及林楚君出现时那片刻的精神紧绷，几乎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或者说，是这种跨越时空的‘异能’对精神的负荷远超想象。”他揉着刺痛的太阳穴，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个水杯，将里面剩余的凉白开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股灼烧般的疲惫感。但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那个刚刚见过的身影——林楚君。

原主记忆里关于她的信息并不多，只知道她是机要室的档案员，背景似乎有些神秘，连张仁海那种色厉内荏的家伙对她都保持着几分表面的客气。而最关键的，是那张写着最高预警暗号的字条，笔迹与她如此相似。

“是她吗？‘旗袍’？”高志杰在心中自问。如果她是自己的同志，为何用如此隐晦且高风险的方式传递信息？如果不是，那张字条又意味着什么？是试探，还是警告？

他甩了甩头，将这些纷乱的念头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恢复消耗过度的精神力，并测试这具身体和脑中“外挂”的极限。

他坐在工作台前的旧藤椅上，闭上双眼，尝试按照前世学过的一些粗浅的冥想方法，放空思绪，集中意念去感受那种虚无缥缈的“精神链接”。

起初，脑海里只有一片混沌的疼痛和疲惫的噪音。但渐渐地，当他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微弱的链接感应上时，一种奇妙的景象开始浮现。

那不是视觉，更像是一种基于方位和状态的“三维雷达图”。在他的感知中，代表着那只代号“幽灵”的机械蟑螂的光点，依然稳定地处于张仁海办公室的方向，信号微弱但持续，处于他设定的低功耗潜伏模式。这意味着，只要他愿意，并且精神力足够，他随时可以重新建立完全控制。

而另一个更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链接信号，则指向他藏在床下暗格里的一个金属小盒。那里面，是除了“幽灵”外，他目前唯一修复的另一只昆虫机器人——一只仿生蜜蜂，代号“蜂刺”。它的状态显示为“能量充足，待机”，但其信号强度明显比“幽灵”要弱一些，控制距离和精细操作上限可能也更低。

“看来，不同的‘造物’，对精神力的要求和消耗也不同。‘幽灵’擅长潜伏和窃听，消耗相对较低；‘蜂刺’具备攻击能力，可能消耗更大，或者有效控制距离更短。”

高志杰默默记下这些宝贵的测试数据。这就是他的“枪”和“眼”，但每一颗子弹都无比珍贵，每一次开枪都可能带来精神上的反噬。他必须像吝啬的守财奴一样，精打细算地使用它们。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宿舍区传来隐约的喧闹声时，高志杰才缓缓睁开眼睛。脑中的刺痛感减轻了许多，虽然远未恢复到最佳状态，但至少不再影响正常思考。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饥饿感随之袭来。他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几张原主留下的、印着“中央储备银行”字样的伪币。76号虽然名声恶臭，但待遇确实不错，尤其是对他这种有“留洋”背景的技术人员。

去食堂的路上，高志杰刻意放慢了脚步，观察着周围的环境。76号大院占地颇广，除了主要的办公大楼，还有宿舍、食堂、仓库甚至一个小型的训练场。荷枪实弹的警卫随处可见，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抑感，仿佛有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食堂里人声嘈杂，弥漫着饭菜的油腻气味。穿着各色制服的特务、职员们聚在一起，边吃边高谈阔论，内容无非是抓了多少“抗日分子”，又从谁身上榨出了多少油水，言语间充满了暴戾和得意。高志杰默默地打好一份简单的饭菜——米饭，一勺看不到什么油星的炒青菜，还有几片薄薄的咸肉，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低着头，看似专心吃饭，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四周流动的信息碎片。

“……听说了吗？稽查科的老刘，昨晚在赌场输红了眼，把上个月抄没的那批西药给抵了债，这下捅大篓子了……”

“妈的，这鬼天气，潮得厉害，老子的关节炎又犯了……”

“处座今天心情可不咋地，下午把总务科的人骂得狗血淋头，好像是因为一批电讯器材对不上数……”

“哎，你们看那边，机要室的林小姐今天怎么也来食堂了？她不是一般都自己带饭吗？”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高志杰一下。他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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