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的浊流被远远抛在身后,货船在松江府(今上海)一处隐秘的私人码头悄然靠岸,接应的人员早已等候多时。玉檀一行人几乎没有停留,迅速换乘上早已备好的三艘海船。这三艘船外观与普通南下贸易的福船无异,但内部结构经过加固,帆装也做了优化,正是为远航准备的第二批船只。
扬帆,启航。当大陆的轮廓在视野中渐渐模糊,最终化为海平面上一道淡淡的墨线时,玉檀站在“破浪号”(原“望海号”姊妹舰)的船首,迎着略带腥咸的海风,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那股被紫禁城高墙压抑了太久的浊气,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涤荡干净。
自由!这是挣脱枷锁后,灵魂都在战栗的自由!
然而,大海的考验,随即而来。
最初的航程还算顺利,凭借冯久精湛的航海技术和优化过的帆船性能,船队沿着海岸线南下,避开了主要的官道航线。但进入南海海域后,天气开始变得喜怒无常。
这日午后,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乌云如同泼墨般席卷而来,低低地压在海面上。狂风呼啸,卷起数米高的浪头,狠狠砸在甲板上,发出雷鸣般的巨响。船只如同醉汉,在波峰浪谷间剧烈颠簸,仿佛下一刻就要被这愤怒的海洋撕成碎片。
「降帆!快降帆!稳住舵!」冯久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把住舵轮,与狂暴的自然之力抗衡。水手们在湿滑颠簸的甲板上拼命奔跑,收拢船帆,固定货物。
玉檀在赵虎和小路子的护卫下,退回舱室。即便以她的镇定,面对这天地之威,脸色也不禁有些发白。船舱内一片狼藉,未固定的物品四处滑动,呕吐物的酸腐气味弥漫开来。
「郡主,您没事吧?」小路子脸色惨绿,强忍着不适问道。
「无妨。」玉檀稳住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回忆起系统知识中关于海洋气象的零星记载,以及冯久平日传授的经验。她走到舷窗边,仔细观察着海浪的方向和云层的形态。
「告诉冯先生,风向有变,浪涌来自东南,像是风暴的边缘,并非风眼中心。尝试调整航向,向西南偏西方向规避!」玉檀冷静地下达指令。她的观察结合了现代气象学原理,虽不精确,却比单纯依赖经验多了几分前瞻性。
命令被迅速传递出去。冯久虽有些疑惑,但基于对玉檀一贯的信服,还是咬牙尝试调整航向。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在风浪中转向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侧翻。
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在狂风巨浪中艰难地划出一道弧线。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仿佛能听到龙骨承受极限压力的声音。
一刻钟,两刻钟……就在众人几乎绝望之际,风势似乎真的稍稍减弱了一些,虽然浪头依旧汹涌,但船体的颠簸不再那么致命。
「成功了!我们绕开风暴中心了!」冯久沙哑着声音欢呼,看向玉檀舱室方向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
经过一天一夜的搏斗,风暴终于过去。海面恢复了平静,如同暴怒后陷入沉睡的巨兽。阳光刺破云层,洒在劫后余生的船队上。清点损失,有一名水手在收帆时不慎被缆绳扫中落海,不幸罹难,另有数人轻伤,一艘船的桅杆出现了裂痕,需要紧急维修。
悲伤的气氛在船队中弥漫。玉檀亲自为那名罹难的水手主持了简短而庄严的海葬仪式。
「他为我们共同的事业付出了生命,」玉檀的声音在海风中清晰传开,「我们不会忘记任何一位先驱者的牺牲。他的血,将融入这片我们即将开拓的海洋,他的魂,将见证新华夏的崛起!」
简短的言语,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和对未来的坚定信念,让低落的士气重新凝聚起来。
船队在一处无人小岛背风处停泊,进行休整和维修。玉檀也借此机会,更深入地了解船队的运作和船员们的情况。
她发现,除了最初的核心成员,后续招募的船员和移民成分复杂,心态各异。有对现有秩序不满、渴望新生活的理想主义者;有单纯为了丰厚报酬而来的冒险家;也有在家乡活不下去、寻求一线生机的贫苦之人。长时间的海上航行、艰苦的环境、以及对未知前途的茫然,使得一些小的摩擦和抱怨开始滋生。
这一日,负责后勤的陈先生面带忧色地找到玉檀。
「首领,」在外,他们已改称玉檀为首领,「淡水的消耗比预计要快,按目前速度,恐怕支撑不到‘新京’。而且,船员中有人私下抱怨伙食单调,对一直不见陆地感到焦虑……我担心,长此以往,恐生变故。」
玉檀沉吟片刻。物质和精神,是维系队伍稳定的两条腿,缺一不可。
「淡水问题,」她开口道,「传令下去,从即日起,所有人饮水定量分配。另外,我观这几日天气,或有降雨,让大家准备好所有能接水的容器。至于食物……让厨子想想办法,可以利用海钓,也可在下次靠岸补充时,多采集些耐储存的椰子、芭蕉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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