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胤禟高价抢购石煤与河沙的举动,在京城的商界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澜。许多人不明所以,只当是九爷又看中了什么新的财路,或是与那风头正劲的宫女玉檀斗气到了昏头的地步,连这些“垃圾”都不放过。
然而,玉檀预想中原料被彻底掐断的局面,并未出现。
「姑娘,奇了怪了!」数日后,小路子带回的消息带着几分困惑,「九爷的人是在抢购,但市面上流通的石煤和河沙,尤其是品质尚可的,反而比前几日还多了一些!价格虽然被九爷抬高了点,但我们分散收购,还是能买到不少。」
玉檀正在翻阅陈先生送来的、关于在南方沿海秘密购置田产与铺面的进展报告,闻言,笔尖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可知是谁在暗中放货?」她放下笔,轻声问道。
小路子挠了挠头:「这个……陈先生也派人去查了,线索很杂,好像不止一家。有些是原本就做这苦力生意的散户,见利起早;还有些,像是……像是从几位汉人大学士家、或是几位掌管工程、仓储的汉官门下,流出来的零散份额……」
玉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果然如此。
九爷胤禟身为满清皇子,又是八爷党的钱袋子,行事张扬,主要势力集中在垄断性的皇家贸易和部分关键行当。对于石煤、河沙这类看似低贱、利润微薄,且主要由汉人小吏、底层商户乃至地方乡绅把持的零散资源,他的掌控力并非铁板一块。
那些汉官、乡绅,或许不敢明着得罪九爷,但在足够的利润(九爷抬高的收购价)驱动下,暗中将自家名下矿窑、河滩的出产,稍微“匀”一点出来,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流入市场,简直是轻而易举。他们甚至可能乐见其成,巴不得九爷这个“冤大头”一直收下去。
这大清天下,终究不全是爱新觉罗一家,更不全是八爷九爷的。盘根错节的汉人官僚、地主乡绅体系,在利益面前,自有其生存之道。
「不必深究来源,能买到就行。」玉檀吩咐道,「告诉陈先生,趁着这个机会,加紧储备。但要注意,不可过于集中,避免引起九爷那边警觉,狗急跳墙。」
「是,姑娘。」小路子应下,又禀报道,「还有一事,咱们的蜂窝煤,在城南那片贫民区试推了几日,反响极好!那些买不起好石炭的百姓,用了咱们这便宜又经烧的煤饼,都感激得不得了!还有几家小饭馆也找上门来,想长期订货。陈先生问,是否要扩大生产,正式对外发售?」
玉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要。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保障自身工坊运转,以及……秘密进行另一件事。蜂窝煤的推广,目前仅限于底层贫民和极少数可靠的小商户,以成本价或微利供应,算是积攒功德,稳住基本盘。大规模发售,树大招风,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初绽的新绿,话锋一转:「我让你找的,懂得堪舆、水利,尤其是对北方农事熟悉的老农或落魄书生,有眉目了吗?」
小路子连忙道:「正要回禀姑娘。按您的吩咐,通过‘梧桐苑’的一些姐妹,还有咱们商铺往来的人脉,确实找到了几个合适的人选。其中一位姓徐的老先生,原是直隶永平府的书香门第,家道中落,但于农事、水利上极为精通,还曾自己编写过农书,只是无人问津。还有两位是京畿附近的种田好手,对看天时、辨土壤很有一手。」
「很好。」玉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想办法,将这几位先生,连同他们的家眷,妥善安置到我们在京郊新购置的、那处带田庄的别院里。务必礼遇,不可怠慢。我稍后会写一份关于‘甘薯’的栽种要点,你秘密交给徐先生,请他参详,并着手在庄子里开辟一小块地,进行……‘观赏植物’的试种。」
她将“甘薯”二字咬得极轻,小路子却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分量,神情一肃:「奴婢明白!定会办得妥帖!」
小路子退下后,玉檀回到书案前,开始撰写那份名为《异域奇卉栽种杂记》的甘薯栽培手册。她将系统提供的先进技术,巧妙地融入这个时代能理解的农事经验中,重点强调其耐旱、耐瘠、高产的特性,以及育苗、扦插、储藏的关键。
她知道,这才是真正能撼动大局的利器。蜂窝煤、土水泥,不过是应对眼前危机的权宜之计和未来基建的储备,而这貌不惊人的番薯,才是能在即将到来的天灾中,活人无数、积累滔天功德与声望的终极王牌!
就在玉檀暗中布局,将一颗颗救命的种子悄然埋下之时,九爷胤禟的府邸内,气氛却有些凝滞。
「还没查出来?!那蜂窝煤到底是怎么做的?!」胤禟烦躁地摔了手中的鼻烟壶,上好的翡翠瞬间碎裂。他原本以为掐断了石炭供应,玉檀的产业必定瘫痪,没想到对方不仅没垮,反而弄出了个什么“蜂窝煤”,在底层百姓中赚足了口碑!这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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