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紫禁城内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喜庆与忙碌。然而,在这片喧嚣之下,一股无形的紧张感,在玉檀及其核心圈子的每个人心中蔓延。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婆罗洲基地初具规模,足以接纳他们。转移人员和核心资产的通道,在郑蛟船队的掩护下,已安全运行数次。现在,只差最后一个环节——一场足以掩盖一切、让“玉檀”这个人从此在世间消失的“意外”。
时机,就选在今晚。宫中有小年宴,各处人员往来繁杂,守卫相对松懈,正是行动的大好时机。
玉檀站在司记司自己那间小小的值房内,最后一次环顾这个她生活、奋斗了数年的地方。窗明几净,案牍整齐,一切都和她刚接手时那般,却又仿佛完全不同。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眼神平静无波。这火,必须从司记司燃起,这里是她的职权范围,起火“原因”最容易捏造,也最能让人相信这是一场“意外”。
「姐姐,都安排好了。」素心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道,「秋穗带着最后一批姐妹,已经借口领取节赏,混出了宫门,李卫大哥的人在接应。重要的文书和细软,也都带走了。」
玉檀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好。我们也该走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她太多记忆的地方,毅然转身。然而,就在她踏出值房门槛的瞬间,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拦在了院门口。
月光下,四阿哥胤禛负手而立,面色沉静,目光却如深潭般凝视着她。他显然不是偶然经过。
玉檀的心猛地一沉。计划在最后关头,出现了最大的变数!
「四爷……」她稳住心神,上前行礼。
胤禛没有叫她起身,只是缓缓走近,目光扫过她看似平静的面容,最终落在她微微攥紧的袖口上。
「今夜宫中宴饮,你不在司记司值守,欲往何处?」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玉檀脑中飞速旋转,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与「委屈」:「回四爷,奴婢……奴婢心中烦闷,想出去走走……」
「烦闷?」胤禛挑眉,向前又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是因为即将‘葬身火海’,与这紫禁城永别吗?」
玉檀瞳孔骤缩!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
看着她瞬间变化的脸色,胤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了然,有审视,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他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在她耳边说道:「你以为,你那些动作,真的能完全瞒过本王?人员调动,物资转移,甚至远在婆罗洲的据点……玉檀,你的胆子,比本王想象的还要大。」
玉檀浑身冰凉,知道一切伪装都已无用。她抬起头,迎视着胤禛,目光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决绝:「既然四爷都已知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四爷,放过‘梧桐苑’那些无辜的姐妹。」
看着她这副引颈就戮却不忘维护他人的模样,胤禛忽然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无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杀你?剐你?」他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本王若想阻拦,你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玉檀愣住了。
「从你第一次拿出水泥,献上番薯,本王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这紫禁城,困不住你。」胤禛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平静,「你选择离开,或许……是对的。留在这里,终有一日,你会被这漩涡吞噬,或者……变成漩涡本身。」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沉甸甸的锦囊,塞入玉檀手中:「拿着。里面是一些南洋可能用到的药材方子和……本王的一点心意。婆罗洲并非世外桃源,荷兰人、土人、海盗……危机四伏。这些,或许能帮到你。」
玉檀握着那尚带着体温的锦囊,心中五味杂陈。她没想到,最后看穿她、甚至……帮助她的,竟会是这个她一直视为合作者与潜在威胁的四阿哥。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胤禛沉默了片刻,望着紫禁城巍峨的宫墙,缓缓道:「或许是因为,本王也想看看,你口中那个‘人人能凭本事吃饭,靠努力获得尊重’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又或许……」他收回目光,深深看了玉檀一眼,「只是不想看到你这颗棋子,还未发挥出最大的价值,就提前黯然退场。」
他的话依旧带着政治算计的冰冷,但玉檀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是惜才?是不甘?还是……
她没有再追问。时间紧迫。
「多谢四爷。」她郑重地行了一礼,这一次,带着几分真诚。
「快走吧。」胤禛侧过身,让开了道路,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峻,「火,很快就会烧起来。今夜之后,世间再无玉檀此人。」
玉檀不再犹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与她数次交锋、亦敌亦友的男人,转身,决绝地融入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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