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区的混战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逐渐平息。残月如钩,勉强透过浓厚的硝烟与化学粉尘,为满目疮痍的大地投下惨淡的清辉。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刺鼻的气味——硝烟的硫磺味、尚未冷却的血腥气、以及各种泄漏化学品混合产生的甜腻中带着腐蚀性的怪味,几乎令人窒息。杰克倚靠在一截断墙边,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他的左臂被流弹划开一道深口,鲜血浸湿了衣袖,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那几个身手矫健、招式奇诡的江湖奇兵,此刻也已是强弩之末。使分水刺的汉子,代号“影七”,左肩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最为触目惊血,虽然简单包扎过,但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他半边身子染红。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警惕地望向仓库区深处,那里隐约传来日军增援部队尖锐的哨音、杂沓的皮靴声以及由远及近的摩托车引擎轰鸣。
“快走!他们肯定还有后手!这里不能久留!”影七的声音因失血和急促而沙哑,他一把拉起几乎脱力的杰克。
杰克咬紧牙关,将那份用生命换来的相机和几份从吉田打手身上搜出的、沾着血污的文件死死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奋力搀扶住影七。两人再无言语,借着残存夜色的掩护,以及远处因化学爆炸与火灾形成的、映红半边天的诡异光幕,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棚户区,向着太乙灸舍的方向撤离。身后,仓库区的方向,引擎声、哨声、日语呵斥声越来越清晰,探照灯的光柱也开始在废墟间扫射,如同地狱伸出的触角。
当他们踉跄着,几乎是一头栽进太乙灸舍那临时设立的、已不堪重负的救灾指挥中心时,天色已呈鱼肚白。昔日充满艾草清香的灸舍,此刻已彻底沦为人间炼狱的缩影。原本就不宽敞的院落和厅堂,挤满了呻吟的伤患。不仅有之前收治的、神情呆滞如同“木偶”的患儿,更多了无数在昨夜毒水泄漏和连环爆炸中受伤、中毒的百姓。他们有的皮肤溃烂,有的剧烈咳嗽呕出黑水,有的浑身抽搐,孩童的啼哭、伤者的哀嚎、亲属的悲泣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原本抚慰人心的艾灸烟气与草药苦涩,此刻也被浓烈的血腥、脓腥和化学品的恶臭所覆盖,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息。林怀远和陈兰,以及所有还能行动的弟子、志愿者,都像上了发条般穿梭在伤患之间,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悲悯与坚毅。
“林!我们拿到了!”杰克顾不上自己满身血污和几乎散架的身体,挣脱开上前搀扶的弟子,踉跄着冲到正在为一个昏迷孩童施针的林怀远面前,直接将相机和那叠皱巴巴、浸染了汗血的文件塞到他手中。
林怀远眉头紧锁,全神贯注,手指稳定如磐石,迅速捻转完最后一针,看着孩童微弱的呼吸稍稍平稳,才小心地将银针取出。他甚至来不及擦拭额角的汗水,立刻接过东西。他没有先看相机,而是迅速翻开了那些文件。纸张上多是密密麻麻的日文,夹杂着复杂的化学分子式、令人眼花缭乱的实验数据图表和曲线图。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最终骤然停留在几行用红笔圈注的文字上:
“……特殊体质敏感性测试阶段性报告……确认‘彼岸’原型液对携带特定Y-DNA单倍群(编号O-M175下游特定分支)个体,其神经毒性及脏器破坏性显着增强,反应速率提升约300%……目标族群致病阈值低于东亚其他人群对照组47%……建议下一阶段进行更大规模族群验证及环境投放测试……”
“混账!!”林怀远猛地将文件狠狠拍在身旁的桌案上,实木桌面竟被拍得裂开细纹。他胸膛剧烈起伏,素来温润平和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眼中燃烧着从未有过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他们不是在简单投毒!他们是在研究……研究如何针对我华夏特定血脉的人群进行精准毒害!这所谓的‘木偶症’,不过是他们筛选、验证这灭种毒药效力的工具!是他们的**实验场!”
他的声音因震怒而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带着血腥气。周围忙碌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这骇人听闻的真相惊得目瞪口呆,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
陈兰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身后,她拿起文件,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那些关键段落。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拿着文件的手指微微颤抖:“吉田……他背后的黑龙会乃至军部,所图绝非简单的商业利益或扰乱后方。这是……这是灭种之战的前奏!是比枪炮更恶毒百倍的生物学武器研发!”
压抑的啜泣和愤怒的低吼在人群中蔓延,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试图淹没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小满领着一位浑身湿透、衣衫褴褛、脸上满是黑灰和惊惧的年轻人跑了进来。那年轻人眼神涣散,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正是昨夜奉命监视化工厂区的学徒之一,也是从爆炸中侥幸生还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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