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燧堡的残骸如同巨兽的骸骨,在愈发狂暴的风雪中沉默矗立。半个时辰的短暂休整,在沉重的倒计时面前,快得如同指间流沙。堡垒内弥漫着浓烈的药味、血腥气,以及压抑到极致的紧张。
梁卉强撑着疲惫,为黄天越肩头的伤口做了最后的加固包扎。赤阳断玉膏混合着金针截脉形成的封印,在灰败的皮肉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金红色硬痂,如同在死寂的火山口覆盖了一层脆弱的琉璃,其下是汹涌的阴毒。黄天越的脸色依旧泛着不健康的青气,但那双眼睛,锐利沉静如旧。他缓缓站起身,左臂依旧无力地垂在身侧,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肩胛处被强行封锁的剧毒,带来细微却连绵的刺痛与寒意。他默默运转着纯阳真气,如同在冰封的河面下维持着奔流的地火,与那跗骨之蛆般的“九幽绝脉散”进行着无声的消耗战。
“出发。”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打破了堡垒内令人窒息的寂静。
杜莺歌早已清理掉所有痕迹,长剑归鞘,守在豁口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外面白茫茫的混沌。闻言,她立刻当先迈出,身形融入风雪,选择着最坚实的路径。梁卉紧随其后,药囊重新系紧在腰间,只是她的手指在触及药囊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眼神飞快地扫过角落的阴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随即压下,专注于脚下的路。
上官燕舞走到黄天越身侧,没有言语,只是伸出手臂,稳稳地托住了他的右肘。她的眼神坚定,传递着无需言明的支撑。黄天越微微颔首,两人并肩,步履虽因黄天越的伤势而稍显缓慢,却依旧沉稳,踏入了肆虐的风雪。
欧阳晓晓是最后一个离开角落的。她低着头,裹紧了身上单薄破旧的衣衫,步履虚浮踉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在经过梁卉方才清理伤口的位置时,她的脚尖似乎被一块凸起的碎石绊了一下,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小心!”走在稍前的梁卉下意识地回头,伸手欲扶。
欧阳晓晓却已自己用手撑住了冰冷的石壁,稳住了身形。她喘息着,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惨白和一丝尴尬,对梁卉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没…没事,谢谢梁姐姐。”她迅速低下头,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队伍,缩在最后。
梁卉看着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堡垒豁口的风雪中,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方才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欧阳晓晓撑住石壁的手,极其快速地拂过了自己放在旁边石墩上、尚未完全收拢的药囊边缘?是错觉?还是…梁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药囊,里面瓶瓶罐罐似乎并无异样,但她心头却莫名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风雪更大了。离开烽燧堡的庇护,天地间只剩下狂风的怒号和雪片密集拍打的声响。能见度低到了极致,五步之外便是一片混沌的白色。寒风卷着雪粒,如同无数冰针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带来刺骨的疼痛。积雪深及小腿,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杜莺歌在前方引路,凭借记忆和对风势的感知,艰难地在雪原上辨识着方向。她的身影在风雪中时隐时现,如同在怒海中挣扎的孤帆。梁卉紧跟其后,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小心,既要对抗风雪,又要注意脚下可能隐藏的深坑。上官燕舞全力支撑着黄天越,大半心神都用在感知他体内真气的波动和对抗剧毒的消耗上,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黄天越面沉如水,大部分内力都用于压制左肩的阴毒,维持着基本的行动力,感知的范围被压缩到了极限。
欧阳晓晓落在最后,她的身影在风雪中飘摇不定,好几次都几乎要被狂风吹倒,拉大了与队伍的距离。她大口喘息着,白气在口鼻前迅速凝结成冰霜,每一次迈步都显得异常吃力,仿佛随时会力竭倒下。
“跟紧!”杜莺歌回头,声音被风扯碎,带着一丝焦躁。
欧阳晓晓似乎想加快脚步,却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倒在厚厚的积雪中,挣扎了几下,才艰难地爬起来,脸上沾满了雪沫,狼狈不堪,眼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废物!”杜莺歌低骂一声,却也无法停下等她。在这等恶劣环境下,停留就意味着更大的危险。
黄天越和上官燕舞也回头看了一眼。上官燕舞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黄天越的目光则深如寒潭,扫过欧阳晓晓沾满雪沫的脸和那双写满恐惧的眼睛,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上官燕舞继续前行。
队伍在沉默与艰难中跋涉。风雪不仅遮蔽了视线,更吞噬了大部分声音,连脚步声都被厚厚的积雪吸收。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单调的风雪嘶吼,时间感变得模糊,唯有黄天越肩头那被强行封锁的阴毒,如同嵌入心脏的冰冷倒计时,在无声地提醒着流逝的宝贵生命。
就在众人即将穿越一片被积雪覆盖的低洼地带时,走在最前的杜莺歌脚步猛地一顿!
“停!”她厉喝出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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