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折雪未消 第16章 寒玉心经

冰冷。

一种不同于九转回阳炉中那焚尽一切、将灵魂都碾成齑粉的极致痛苦，也不同于寒毒发作时冻结骨髓、抽吸生机的阴邪冰冷。这是一种纯粹的、沉寂的、仿佛从亘古冰原深处渗透出来的寒意，包裹着黄天越残存的意识。

没有剧痛，没有轰鸣，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死寂的蓝。

他感觉自己沉在一片凝固的冰海之底，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失去了所有重量。意识像一缕随时会散去的青烟，在这片绝对的寒冷与寂静中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沉寂的意识深处漾开。

“咚……”

很轻，很沉。像是遥远的心跳，又像是冰层深处传来的脉动。

紧接着，是第二下。

“咚……”

这一次更近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缓慢，却无比坚定。

黄天越那几乎要彻底消散的意识，被这沉稳的脉动强行聚拢。他艰难地“睁开”内视之眼。

他看到了一片幽蓝。

不再是之前心脉处那被邪煞侵染、扭曲混乱的冰寒脉络，而是一颗……心脏！

它悬浮在意识海的中心，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纯净、仿佛万载寒玉雕琢而成的幽蓝光泽。形态与他原本的心脏别无二致，却更加凝实，更加完美，散发着一种古老而深邃的寒意。每一次缓慢而有力的搏动，“咚……咚……”，都牵引着意识海中沉寂的冰蓝气息随之流转。那搏动沉稳、有力，如同冰封大地之下奔涌的暗流，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磅礴力量。

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精纯到极致、冰冷却不带丝毫邪异的寒气，如同最温顺的溪流，沿着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缓缓流淌向他意识的“四肢百骸”。这寒气所过之处，带来一种奇异的“完整”感，仿佛他破碎的灵魂正在被这冰冷的玉髓重新浇铸、弥合。

寒玉心！

那颗被九转回阳炉煅烧、重塑、剔除了所有杂质邪煞、与本源寒气完美融合的心脏！它取代了那腐朽的冰窟，成为了他生命与力量新的核心！

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涌上心头。一篇玄奥晦涩、却又仿佛与生俱来的经文，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他的意识深处。

“寒玉心经”！

经文无声流转，每一个古老的字符都散发着幽蓝的微光，阐述着至阴至寒之力的本源奥秘，如何引气入体，如何运转周天，如何以心为炉，炼化这天地间至纯的寒气为己用，化毁灭为生机的无上法门！它不再是侵蚀他生命的毒，而是流淌在他血脉中的力量！

意识与重塑的寒玉心同频共振，那篇经文如同拥有生命，自行运转起来。沉寂在意识海中的本源寒气，如同受到君王的召唤，温顺地汇聚，沿着经文指引的玄奥轨迹，开始极其缓慢地循环。

每一次微弱的循环，意识就凝实一分，与那寒玉心的联系就更紧密一分。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他不再是寒毒的奴隶，而是这至寒之力的……主宰！

感官如同冰封的河流开始解冻，缓缓复苏。

最先感受到的，依旧是冰冷。一种包裹周身的、湿润的寒意。然后是声音。滴答……滴答……是水珠从高处坠落，敲击在某种光滑石面上的声音，空灵而清晰。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晶摩擦的沙沙声，就在很近的地方。

黄天越的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万载玄冰，他用尽意志的力量，才勉强掀开了一道缝隙。

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流动的冰泉。适应了片刻，眼前的景象才逐渐清晰。

他浸泡在一泓幽蓝色的寒潭之中。潭水清澈见底，却深不见底，散发出纯净而刺骨的寒意。潭水并非静止，而是极其缓慢地、如同拥有生命般，围绕着他缓缓流动。水面之上，氤氲着淡淡的、如同月华般的白色寒气。潭水底部，并非淤泥，而是铺满了大小不一、同样散发着幽蓝光泽的奇异玉石。

寒潭位于一个相对较小的天然溶洞内。洞顶垂下无数尖锐的冰棱，折射着不知从何处透入的微弱天光，在幽蓝的潭水和冰壁上洒下点点迷离的光斑。四壁覆盖着厚厚的、如同蓝水晶般的坚冰，寒气森森。

他正盘膝坐在寒潭中央一块凸起的、温润的深蓝色玉石上，潭水没过他的胸口。那刺骨的寒意对他而言，非但不再痛苦，反而如同回归母体般舒适、自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精纯的寒气，被寒玉心无声地吸纳、炼化，转化为自身的力量。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膛。心口位置，皮肤光滑，之前的伤口早已消失无踪。皮肤之下，隐隐透出一种纯净的幽蓝光泽，随着寒玉心沉稳的搏动，那幽蓝光泽如同呼吸般明灭。他能清晰地“内视”到，那温润如玉的心脏每一次收缩舒张，都泵出精纯的寒玉真气，沿着重塑后、变得更加坚韧宽阔的经脉，缓缓流淌，滋养着四肢百骸，修复着炉火煅烧留下的细微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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