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秋日,阳光透过养心殿的窗棂,斜斜落在御案上那本摊开的国库账本上。
郑森指尖划过“库银一百五十万两”的字样,指腹在纸面摩挲片刻,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数字,比他预想的还要少。
一个月前,户部尚书捧着账本急闯养心殿,声音发颤:“陛下,北伐军自克济南后,每月军饷需三百万两,现存库银仅够支撑半月;
河南上月遭黄河水患,二十余县被淹,灾民超百万,赈灾粮款缺口两百万两,若不及时拨付,各地流民恐生乱子!”
那时他站在殿内,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心里已拿定了主意。
郑氏工业商会的产业,是他这些年经商时打下的底子,如今虽能盈利,却藏着不少隐患。
上月查江南纺织作坊,竟发现管事将上等云锦偷卖与私商,中饱私囊,每年少缴国库五十万两;江西瓷器窑厂的监工,更是苛扣工匠工钱,导致十余名工匠出逃。
“朝廷管产业,终究隔着一层,难免有漏洞。”郑森当时对内阁首辅冯厚敦说。
“不如卖给民间商户,商人为利,必尽心经营,朝廷只需派吏员监督,既得银钱补缺口,又能促民间商业,还能让流民有活干,一举三得。”
此刻,他站在户部库房的青石板上,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官银,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银子泛着冷白的光泽,每一块都刻着“大夏户部”的篆字,码得有一人多高,从库房门口一直堆到墙角,几乎占了半个库房。
“陛下,这是商部统计的详细账目。”商部尚书辛一根捧着一本蓝布封皮的厚册,快步走到郑森身边,胡子因兴奋微微翘起。
他翻开册子,指尖点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上,声音都带着雀跃。
“苏州三座纺织作坊,被张记商帮以两百五十万两购得。”
张掌柜说,买回去就添五十台水力织布机,再招两千流民做工,既扩产又帮朝廷赈灾;杭州两座作坊,胡庆余堂出了两百万两,他们打算织些西洋花纹的布匹,运到南洋去卖。
“江西的五座瓷器窑厂,总共卖了六百万两。”辛一根翻到下一页,眼神更亮。
“其中两座被粤商买走。”
他们当场付了现银,说要运到南洋,还说以后每月要订五千件五彩瓷;另外三座被景德镇的老窑主买了,老窑主说要恢复宋代的影青瓷工艺,让咱们大夏的瓷器更出名。
“福建的八座茶叶庄园,卖了七百万两。”他指着“武夷山茶庄”的字样。
“泉州郑记商帮抢着出了三百万两。”
郑掌柜说武夷岩茶是贡品级别的,要把茶运到波斯、印度,让洋人也尝尝咱们大夏的好茶。
辛一根合上册子,躬身道。
“扣除一次性付款的一成优惠,实际入账两千零五十万两,比陛下预期的一千八百万两,还多了两百五十万两!”
郑森接过册子,指尖划过“张记商帮”“胡庆余堂”的名字,嘴角笑意更深。
他想起卖产业的旨意刚下时,朝臣们的“质疑”。
哪里是质疑,分明是眼馋这些产业的利润。
有宗室站出来说“江南纺织作坊是皇家根基,岂能随便卖给平头百姓?”
该由咱们宗室代管,每年给国库缴的银钱只会多不会少。
还有勋贵附和“江西瓷器窑厂的五彩瓷能卖西洋高价,民间商户哪懂跟洋人打交道?”
不如分给咱们勋贵经营,既能保产业,还能为陛下分忧。
甚至有文官私下递折,说“茶叶庄园该由六部直管。”
交给商帮怕是要损了朝廷体面。
郑森心里清楚,他们哪里是为了朝廷体面、产业安危。
是盯着纺织作坊的年利、瓷器窑厂的高价、茶叶庄园的贡茶。
这些产业攥在手里,不仅能赚银钱,还能安插亲信、笼络商户,是实打实的好处,他们怎甘心让给民间商户。
张记商帮做布生意三十年,知道哪种布好卖;景德镇窑主世代烧瓷,懂如何改进工艺;郑记商帮常年走海路,知道茶叶该运到哪里能卖高价。
“商户们愿意买,是因为这些产业能赚钱。”郑森抬眼对辛一根说。
“但朕要的不只是钱。”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
“你让人在每座产业里派两名商部吏员。”
一是监督商户不许哄抬物价,二是盯着他们善待工人。
纺织作坊的女工,每天工钱不能低于五十文,每月给两天假;瓷器窑厂的工匠,要是受伤了,商户得负责医治;茶叶庄园的茶农,不许苛扣他们的茶钱。
“要是发现有商户违反,立刻取消经营权,没收产业,再卖给其他商户。”
“臣遵旨!”辛一根连忙应下,从袖中掏出纸笔,把郑森的话一字一句记下来。
“臣已经让商部的人拟了《商户经营规章》。”
明天就下发到每家商户手里,让他们签字画押。
就在这时,库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冯厚敦捧着一份红色封皮的奏报,快步走进来,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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