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一个下午,顾怀瑾再次来到了东宫。
他依旧是一袭月白长袍,风度翩翩,只是眉眼间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国公来了,请坐。”
谢承渊起身相迎,态度依旧恭敬。
他转头对正在一旁整理书架的林星瑶温声道:“小瑶,这里暂且无事,你先退下吧。”
“是,殿下。”
林星瑶应声,低着头,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经过顾怀瑾身边时,她能感觉到一道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让她不由自主地脊背一僵,加快了脚步。
顾怀瑾优雅落座,接过内侍奉上的茶,轻轻拨弄着茶沫,并未立刻饮用。
他抬眼看向谢承渊,嘴角挂着惯有的、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语气带着关切。
“殿下,近日……似乎有些不同往日。”
谢承渊执壶为他斟茶的手微微一顿,面上不动声色:“国公何出此言?”
顾怀瑾放下茶盏,目光温和却带着审视。
“听闻殿下前几日,为了一个宫女,不仅重罚了积年的老嬷嬷,还将孙御史千金的‘好意’驳了回去,闹得颇有些……不太愉快。”
他轻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
“殿下,您是一国储君,行事当以稳重为要,步步为营。些许宫女间的龃龉,交由下人处置便是,何须您亲自过问,甚至动怒?
这……似乎不似殿下平日沉稳的行事风格。如今朝野上下,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东宫,殿下此举,恐惹非议,于您,于那宫女,都非好事。”
他这番话,听起来句句在理,满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与提点,仿佛全然是为谢承渊的声誉和前途考量。
然而,他心底真正的盘算,却是另一番光景。
渊儿近日行为屡屡出格,皆因一位宫女而起。
这绝非好兆头。
我苦心经营多年,才将他推上太子之位,将他培养成我手中最完美、最重要的棋子。
他必须严格按照我的计划走下去,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更不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脱离我的掌控。
若他因此事引得皇上不满,甚至动摇储位,我多年的心血岂不付诸东流?
绝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事,破坏我的大计。
谢承渊听着顾怀瑾的劝导,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微妙的抵触。
他放下茶壶,迎上顾怀瑾的目光。
“国公教诲的是。不过,东宫之事,孤自有分寸。
那宫女是孤近侍,维护宫中规矩,肃清不正之风,亦是孤分内之事。
若因惧怕非议便放任不管,岂非失了储君威仪?”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反驳顾怀瑾的建议。
顾怀瑾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阴鸷,但脸上温和的笑意丝毫未减,反而加深了些许,仿佛一位宽容的长辈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子。
他轻轻摇头,语气更加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殿下维护宫规,自然无错。但您需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您这般回护一个宫女,在旁人眼中,意义便不同了。
您可知,这深宫之中,最厉害的刀,并非明枪,而是暗箭,是那杀人于无形的流言蜚语。”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关切。
“您这般举动,看似在护着她,实则是将她架在火上烤啊。
您能时时刻刻将她带在身边护着吗?
您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到那时,那些因您而起的妒恨和目光,都会化作利刃,指向她。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宫女,如何承受得起?
殿下,我这番话,或许不中听,但确是为您,也是为她考量。
您若真为她好,有时,适当的疏远,反而是另一种保护。”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谢承渊内心最深的担忧。
他想起孙若兰那怨毒的眼神,想起宫中可能存在的明枪暗箭。
他不得不承认,顾怀瑾说的,有道理。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国公所言不无道理。
我是否……真的考虑不周,反而会害了她?
顾怀瑾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
他趁热打铁,语气愈发恳切。
“殿下年轻,身边骤然出现一个合眼缘的女子,心生怜爱,也是常情。
或许……只是一时新鲜感作祟罢了。”
他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提道。
“说起来,您师姐云罗前日还同我问起您。她性子是清冷了些,但自幼跟在我身边,识大体,懂进退,武功谋略皆是不凡,与殿下又是自幼相识,情分非同一般。
殿下若有闲暇,不妨多与云罗走动走动,说说体己话。她那般品貌才情,方是能与殿下并肩而立、母仪天下之人选。”
顾怀瑾极力推荐宫云罗,自有其深意。
宫云罗是他一手养大、精心培养的另一个棋子,对他绝对忠诚,且心机深沉,手段狠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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