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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托莉亚冰冷而迫切的命令，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据点内刚刚燃起的劫后余生的喜悦。气氛再次变得凝滞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以及一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
要去那如同小山般的、刚刚死去的恐怖巨兽尸骸上，在无数可能还存在的怪物的窥伺下，执行一场精准的“解剖”任务？这听起来简直像是自杀！
但看着通讯方块上那依旧亮着的、代表监视的微光，感受着远处废墟制高点上那些“铁砧”狙击手冰冷的注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没有拒绝的资格。
“风哥…真…真要去啊？”阿亮看着外面那依旧在微微抽搐的庞大尸骸，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那尸骸周围，还有不少被“铁砧”火力暂时驱散、却依旧徘徊不去的低级怪物，幽绿的光点在烟尘中闪烁，令人心悸。
“没时间犹豫了。”林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抗拒和寒意，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阿亮，拿上最结实的切割工具，还有那个最大的保温样本箱！王叔，你守住门口，用火力掩护我们，重点注意那些想靠近的零散怪物！小瑶，准备好高浓度消毒液和密封袋！”
他顿了顿，看向虚弱的凌：“凌，你还能操作‘曙光’接收端吗？我们需要和据点保持联络，万一…万一有变。”
凌挣扎着点头：“可…可以…”她示意小瑶将那个备用的、相对完好的接收端拿到她身边。
“好！”林风重重拍了拍阿亮的肩膀，给他也是给自己打气，“跟紧我，动作要快！我们不是去战斗，是去拿东西，拿了就跑！”
两人深吸一口气，推开据点沉重的大门。外面浓郁的血腥味和焦臭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作呕。远处，“铁砧”士兵的枪声依旧零星响起，精准地点杀着任何试图靠近这片区域的怪物，为他们清理出一小片相对安全的区域，但也仅此而已。
林风手持那把用怪物镰刀爪打磨而成的、相对最锋利的砍刀，阿亮则扛着一把大号液压剪（从工坊废墟里淘来的旧时代工具）和一个银白色的保温样本箱，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出据点，向着那具如同小型山丘般的“屠戮者”尸骸快速靠近。
越靠近，越是能感受到这头巨兽生前的恐怖威压。即使已经死去，那庞大的体型、狰狞的外骨骼、以及依旧在缓缓渗出的、具有腐蚀性的墨绿色血液，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脚下地面粘稠湿滑，遍布怪物的残肢和凝固的血块。
“头部…还是腹部？”阿亮看着那巨大的头颅和臃肿的腹部，声音发虚。
“先去头部！中枢神经节应该更容易获取！”林风做出了决定。腹部的核心可能能量更强，但也更危险，而且可能被厚重甲壳保护。
他们绕开仍在微微抽搐的巨大肢体，踩着滑腻的甲壳，艰难地爬上了“屠戮者”相对扁平的头部区域。这里一片狼藉，被电磁步枪击中的地方是一个焦黑的、不断冒着细微电火花和恶臭烟雾的窟窿，周围散布着碎裂的复眼晶体和粘稠的组织液。
“就是这里！阿亮，用液压剪，把伤口扩大一点！”林风指着那个窟窿边缘。
阿亮咬紧牙关，将液压剪的刀口卡进焦黑破损的甲壳缝隙中，用力合拢手柄！
咔嚓！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剪切声响起，厚重的甲壳虽然被能量破坏，但依旧坚硬无比，阿亮憋得脸红脖子粗，才勉强剪开一小段。
林风则用砍刀小心地撬动、清理着焦糊的组织，寻找着维克托莉亚所说的“中枢神经节”。
这个过程既恶心又危险。脚下的尸骸似乎还残留着生物电流，偶尔会轻微痉挛一下，吓得两人心惊肉跳。周围不时传来怪物的嘶鸣和枪声，提醒着他们依然身处险境。
“找到了！”林风突然低呼一声。在焦黑破损的伤口深处，他看到了一团约莫拳头大小、呈现出奇异琉璃质感、依旧在微微搏动、闪烁着微弱生物电火花的复杂神经组织！这就是中枢神经节！
他小心翼翼地用刀尖和戴上手套的手，试图将其与周围烧焦的组织分离。这东西极其脆弱，稍有不慎就可能损坏。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噗嗤！
一摊具有强烈腐蚀性的墨绿色血液，突然从伤口深处的某根破裂血管中涌出，溅射出来！
“小心！”阿亮惊呼！
林风反应极快，猛地向后一闪，大部分血液溅在了尸骸甲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但仍有几滴溅到了他的手臂上！
嗤——！
一阵钻心的灼痛传来！他特制的厚实手套和衣袖瞬间被蚀穿，皮肤上立刻传来烧灼般的剧痛！
“风哥！”阿亮急了。
“没事！”林风咬紧牙关，强忍剧痛，动作更快了几分，终于小心翼翼地将那团依旧在微弱搏动的神经组织完整地剥离了出来，迅速放入阿亮打开的样本箱中特制的缓冲液里盖好。
“拿到了！快撤！”林风看了一眼手臂上还在冒烟的伤口，倒吸着凉气说道。
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连滚带爬地从尸骸头部滑下，踉跄着向据点大门冲去！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回据点的那一刻——
咻——砰！
一枚红色的信号弹突然从远处“铁砧”小队的方向射向天空，炸开一团耀眼的红光。
紧接着，所有“铁砧”士兵的枪声戛然而止！并且迅速开始向后撤退，毫不恋战！
他们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停止了火力掩护，直接撤走了！
“妈的！他们什么意思？！”阿亮又惊又怒。
失去了火力压制，周围那些徘徊的怪物立刻发出了兴奋的嘶鸣，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再次从四面八方向着据点，向着刚刚冲出尸骸的林风和阿亮围拢过来！
“快！快进来！”王叔在门口焦急地大吼，拼命开枪射击试图阻挡最近的几只怪物。
林风和阿亮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扑进了据点大门！王叔和小瑶立刻合力将大门死死关上，插上门栓！
砰砰砰！立刻就有怪物撞在了大门上，发出令人心悸的撞击声！
“操他妈的维克托莉亚！过河拆桥！”阿亮瘫坐在地上，破口大骂，气得浑身发抖。对方显然是在他们拿到东西的瞬间就立刻撤走，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
林风脸色阴沉得可怕，手臂上的灼痛阵阵传来。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个装着神经节的样本箱，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愤怒。他们再一次被利用了，而且利用得如此彻底和冷酷。
“风哥，你的手！”小瑶惊呼着跑过来，看到林风手臂上被腐蚀的伤口，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伤口虽然不深，但皮肉翻卷，周围红肿，看起来很是吓人。
“先别管这个！”林风推开她，走到通讯方块前。方块还亮着，维克托莉亚显然在等消息。
“东西拿到了。中枢神经节。”林风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的人撤得很及时啊。”
“很好。”维克托莉亚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看来交易完成了。把样本放在门口，我的人五分钟后会来取。答应你们的报酬，很快就会送到。”
她绝口不提突然撤退的事情，仿佛那是理所当然。
“我们要的不仅仅是报酬！”林风压抑着怒火，“还有抗腐蚀血清和烧伤药！我的队员受伤了！”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随即无所谓地道：“可以，小要求。会一并送达。现在，把样本拿出来。”
屈辱！**裸的屈辱！
但林风别无选择。他示意王叔将样本箱放在门口一个显眼的位置。
几分钟后，一辆轻快的装甲摩托如同幽灵般驶来，一名全身笼罩在防护服中的“铁砧”士兵下车，毫不客气地拿起样本箱，甚至没有看据点一眼，便迅速离去。
又过了大约半小时，那辆熟悉的重型卡车才再次出现，扔下几个箱子后便迅速离开。
箱子里，除了承诺的大量锂矿、催化剂、发电机、燃料和通讯设备设计图之外，果然还有一小箱珍贵的医疗物资，里面不仅有高效的抗腐蚀中和剂和烧伤药膏，甚至还有几支广谱抗感染药剂和营养针剂。
维克托莉亚在兑现承诺方面，倒是从不含糊，甚至“慷慨”得令人意外。
小瑶立刻为林风清洗伤口，涂抹特效药膏。药膏效果极好，灼痛感很快减轻，伤口也不再恶化。
看着地上那堆足以让据点实力提升一个档次的丰厚物资，大家的心情却无比复杂。这是用同伴的鲜血、屈辱和巨大的风险换来的。
“我们…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阿亮看着沉默不语的林风，小声问道。外面的撞击声依旧持续，怪物的威胁并未解除。
林风没有说话，只是走到那台崭新的、功率强大的发电机前，又看了看那套详细的短波通讯中转设备设计图。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扇被不断撞击、发出呻吟的大门上，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活下去。”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用他们给的东西，更好地活下去。然后，记住今天的一切。”
屈辱和愤怒，有时比任何燃料都能让人走得更远。维克托莉亚或许以为她得到了一份珍贵的样本，但她可能也释放出了某些她无法控制的东西。
据点的幸存者们，在经历了地狱般的战斗和冰冷的交易后，默默地舔舐伤口，消化着这份带着刺的“馈赠”，等待着下一个黎明的到来。而下一个黎明，注定将不同以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