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苍穹 第121章 水月镜花

洛白一拳败雷烈，所引起的轰动效应远超之前任何一场比斗。如果说他之前凭借精妙阵法一路晋级，还只是让人惊叹其天赋异禀、取巧有道，那么这石破天惊的一拳，则彻底展露了他深藏不露的恐怖实力。

凝元境巅峰的修为，却拥有堪比化玄境的磅礴玄力与强悍肉身，这已然颠覆了常理。一时间，“洛白”之名，响彻整个演武场，成为了本届群英会最炙手可热的话题，风头甚至盖过了几位早已成名的化玄境天才。

看台上的喧嚣久久未能平息，无数道目光追随着那个缓缓走回休息区的青衫少年，充满了敬畏、好奇与探究。贵宾区内，各方势力的反应亦是不同。城主云破天微微颔首，眼中赞赏之色更浓；云瑶郡主唇角含笑，眸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火长老则是老怀大慰，与身旁几位相熟的长老谈笑风生，毫不掩饰对弟子的骄傲。

而玄天门何信，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看向洛白的目光中，怨毒与忌惮交织，更深处还隐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洛白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他回到地字区，寻了处僻静角落盘膝坐下，双目微阖，看似在调息恢复，实则内心波澜不惊。刚才与雷烈一战，他看似赢得轻松，实则也并非全无消耗。

三十二强战仍在继续，一场场龙争虎斗在其余擂台上演。顾刃也顺利击败了一名武一宗的凝元境巅峰弟子，成功晋级。

武一宗那位光头壮汉，名为石岳，其对手是一名擅长速度的风属性玄者，然而石岳只是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攻击，那足以撕裂金石的风刃斩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竟只留下道道白痕，连防御都未曾破开。

最终，他只是一拳隔空轰出，磅礴的土黄色拳罡便将对手震得吐血飞退，展现出绝对的力量压制。

来自外郡的几位天才也纷纷亮相。天火郡炎阳宗的一位红发青年，控火之术精妙绝伦，挥手间烈焰滔天，将对手逼得狼狈不堪，轻松取胜。青木郡万柳门的一位绿衣少女，手段颇为诡异，指尖绿光闪烁，擂台地面便瞬间生出无数坚韧藤蔓，如同活物般缠绕束缚，对手空有力量却无从施展，最终被温柔地“请”下了擂台。

这些人的表现，都引起了阵阵惊呼，也让众人明白，此次群英会，云灵郡本土的年轻一辈，面临着来自外郡的强大挑战。

很快，三十二强全部决出。短暂的休息后，裁判长老再次登台，声音通过扩音阵法传遍全场：

“十六强战，现在开始抽签！”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能进入十六强的，无一不是高手中的高手，接下来的每一场对决，都将是真正的强强对话。

玉箱光芒闪烁，一枚枚玉牌被抽取。当裁判念出洛白下一场的对手时，看台上又响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丙字擂台，碧波郡，水月阁，柳寒烟，对云灵玄府，洛白！”

柳寒烟？水月阁？

众人的目光瞬间投向了贵宾区那位身穿水蓝色宫装、气质清冷的美妇身后。只见一名女子盈盈起身，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姿窈窕，穿着一袭淡蓝色的广袖流仙裙，裙摆上绣着细密的水波纹路，随着她的动作仿佛有流水荡漾。

她面容清丽绝伦，肌肤白皙胜雪，一双眸子如同浸在寒潭中的黑玉，清澈而冰冷，不带丝毫烟火气。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子松松绾住，几缕发丝垂落鬓角，更添几分柔美。

然而，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意以及化玄境初阶的隐晦波动，却让人不敢因其容貌而有丝毫小觑。

“是水月阁的柳寒烟！据说她是水月阁阁主的亲传弟子，一手‘水月镜花诀’已得真传，极为难缠！”

“又是化玄境！而且水月阁的功法以柔克刚，变幻莫测，正好克制刚猛的路子，不知道洛白这次还能不能像对上雷烈那样轻松？”

“我看悬，雷烈的攻击虽猛，却失之变化。这柳寒烟一看就不好对付，洛白那刚猛的拳法，恐怕难以奏效。”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洛白与柳寒烟几乎同时起身，走向丙字擂台。

柳寒烟的步履轻盈，如同踏波而行，裙袂飘飞间，自有一股清冷孤高的气韵。她登上擂台，目光平静地看向洛白，眼神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不起丝毫波澜。

“碧波郡，水月阁，柳寒烟。”她的声音也如其人，清冷悦耳，却带着一种疏离感。

“云灵玄府，洛白。”洛白拱手还礼，神色依旧平静。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子，气息比雷烈更加凝练悠长，带给他的压力也更大一些。

“你的拳，很强。”柳寒烟忽然开口，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但刚不可久，柔能克刚。你的路，走错了。”

洛白微微一怔，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随即笑了笑：“道无高下，适合自己的便是正道。柳姑娘，请指教。”

柳寒烟不再多言，只是轻轻颔首。随着裁判长老一声“开始”，她周身那清冷的气息骤然变得深邃起来。

不见她有何动作，擂台之上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湿润，隐隐有水汽弥漫。她伸出纤纤玉手，五指如同兰花般绽放，指尖萦绕着淡蓝色的水光。

“水月镜花·千丝缚。”

她轻声吟道，指尖蓝光流转，霎时间，无数道细如发丝、晶莹剔透的水线自虚空中凝聚而出，如同拥有了生命般，从四面八方朝着洛白缠绕而来！这些水线看似柔弱，却蕴含着极强的韧性与冰寒之气，所过之处，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速度并不算极快，但覆盖范围极广，封堵了洛白所有闪避的路线，更带着一种粘稠、迟滞的意境，让人如同陷入泥沼。

洛白眼神一凝，不敢怠慢。对方一出手，便是大范围的控制技，显然是想限制他的行动，不给他近身爆发的机会。他手腕一翻，那支紫色阵纹笔再次出现在手中，笔走龙蛇，魂力奔涌！

“御！”“散！”“灼！”“流风！”

他不再局限于单一的防御阵纹，而是将防御、化解、甚至带有一丝火属性意境的“灼”字阵纹与加速气流流动的“流风”阵纹结合起来，在身前布下了一道旋转不休、闪烁着淡金与微红光芒的复合防御层。

“嗤嗤嗤——！”

无数水丝缠绕而上，与旋转的防御层剧烈摩擦、侵蚀。冰寒之气与阵纹之力相互消磨，发出连绵不绝的轻响。水丝不断被旋转的力量甩开、被微弱的火意蒸发，但又有更多的水丝前仆后继地涌来，仿佛无穷无尽。那粘稠的迟滞感依旧存在，让洛白感觉周身如同陷入了胶水之中，行动明显受到了影响。

“没用的。”柳寒烟声音清冷，玉手手势一变，“镜花水月·幻影重重。”

话音刚落，那些被洛白阵法荡开或蒸发的水汽并未消散，反而在空中迅速凝聚、折射，眨眼间，擂台上竟然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柳寒烟”！她们姿态各异，气息、容貌、甚至连眼神的冰冷都一般无二，同时从不同方向向洛白逼近，玉手挥动间，更多的水箭、冰棱夹杂在漫天水丝中，如同疾风骤雨般袭来！

幻术？不，不仅仅是幻术！洛白强大的魂力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三个“柳寒烟”都蕴含着不弱的能量波动，并非纯粹的虚影，而是以水元之力凝聚而成的、具有一定攻击力的水分身！

一时间，洛白仿佛陷入了以一敌四的困境！真身隐藏在幻影之中，虚实难辨，攻击来自四面八方，防不胜防！

看台上响起阵阵惊呼。水月阁的“水月镜花诀”果然名不虚传，这等虚实结合、范围控制与攻击于一体的手段，着实令人头疼。

洛白眉头微蹙，手中阵纹笔舞动得更急。他魂力高度集中，识海中“天衍阵心”光芒流转，辅助他分析着漫天攻击的能量轨迹与虚实。

“固！”“旋！”“爆！”“锐！”

他不断变幻着阵纹的组合与施展方式。时而凝聚坚固的盾牌抵挡主要攻击，时而布下旋转的力场偏斜冰棱水箭，偶尔还会在某个水分身靠近时，骤然引爆预设的“爆”字阵纹，试图找出真身。锋锐的“锐”字阵纹则如同无形的飞针，穿插其间，点射那些威胁较大的攻击。

“砰砰砰！”“嗤嗤！”

擂台上，阵纹光芒与水蓝玄力不断碰撞、湮灭，能量乱流四处激荡。洛白的身影在三个水分身与无数攻击的围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海燕，辗转腾挪，看似惊险，却总能在关键时刻以精妙的阵法化解危机。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洛白此刻已完全陷入了被动防守。柳寒烟的攻势如同绵绵流水，无孔不入，又带着彻骨的寒意，不断消耗着他的魂力和玄力。那些水分身被打散一个，很快又有新的凝聚出来，仿佛她的玄力无穷无尽。而洛白维持如此高强度的阵法防御与反击，魂力消耗巨大，久守必失！

“他的阵法虽然精妙，但柳寒烟的功法恰好克制他。这种大范围、持续性的攻击，最是消耗阵法师的心神。”

“是啊，而且水月镜花诀变幻莫测，真身隐藏极深，洛白找不到突破口，一直被动挨打，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看来，他这次是真的遇到克星了。”

贵宾区内，云瑶郡主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玉手紧紧攥着衣角。火长老也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地看着擂台。何信则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洛白魂力耗尽、狼狈落败的场景。

擂台上，柳寒烟的真身隐匿在水分身之后，眼神依旧清冷如冰。她看着在漫天水光与阵纹中艰难支撑的洛白，心中并无轻视，反而有一丝讶异。对方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阵法运用依旧有条不紊，魂力之绵长、操控之精细，远超她的预料。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她玉指悄然结印，体内化玄境的玄力开始向着某个临界点攀升。是时候结束这场战斗了。

就在这时，一直处于守势的洛白，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魂力已然消耗过半，而对方的攻势却丝毫没有减弱迹象。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被活活耗死。

“看来，单凭阵法，确实难以取胜了……”他心中暗叹一声。并非阵法不强，而是他目前对阵法的领悟和掌控，还不足以应对这种全方位、持续性的压制，尤其是对方功法特性还隐隐克制阵法变化。

就在柳寒烟蓄势待发，准备施展更强玄技的刹那，洛白做出了与上一场如出一辙的举动！

他猛地收回了遍布周身的阵纹光芒，那支紫色阵纹笔被他瞬间收起！整个人仿佛放弃了所有防御，完全暴露在漫天水箭、冰棱与三个水分身的围攻之下！

这一幕，让所有人为之一愣！他要干什么？放弃抵抗了吗？

柳寒烟蓄势的动作也是微微一滞，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解。

然而，下一刻，那股熟悉而令人心悸的磅礴气息，再次从洛白体内轰然爆发！淡金色的玄光冲霄而起，气血奔涌如龙吟！强悍的肉身之力与精纯玄力完美融合，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场，将逼近身前的几道水箭冰棱直接震碎！

“柳姑娘，小心了！”洛白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既然阵法难以建功，那便以力破巧！

他脚下一步踏出，擂台震动，身形如同炮弹般射出，不再是躲避，而是主动迎向了正面冲来的一个水分身！右拳之上，淡金色光芒凝聚，依旧是那简简单单的破山拳，但蕴含的力量与意境，却仿佛能撼动山岳！

“轰！”

水分身试图以水幕抵挡，但在那绝对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般脆弱，瞬间被拳罡轰得爆散开来，化作漫天水珠！

洛白去势不减，身形在半空中诡异一折，如同游龙般避开侧面袭来的两道水龙卷，左腿如同钢鞭般横扫，带着凌厉的劲风，扫向另一个水分身！

“嘭！”

又是一个水分身应声而碎！

电光石火间，洛白便以摧枯拉朽之势，连破两道水分身！其展现出的爆发力与近身战斗的凶悍，让看台上再次爆发出震天惊呼！

柳寒烟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洛白在放弃阵法后，近身搏杀竟也如此恐怖！她玉手急挥，最后一个水分身与漫天水丝、冰棱疯狂涌向洛白，试图阻挡他靠近真身的脚步。

同时，她口中轻叱：“水月镜花·冰晶壁！”

一面厚实、晶莹、散发着极致寒气的冰墙瞬间凝聚在她身前，墙体光滑如镜，隐隐倒映出洛白疾冲而来的身影。

面对重重阻隔，洛白眼神冰冷，体内《天道诀》运转，丹田内双色漩涡吞吐元气。他并未再次使用破山拳，而是将玄力凝聚于双腿，如同鬼魅般在密集的攻击中穿梭，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迅速拉近与柳寒烟的距离！

“他想要近身！绝不能让体修近身！”这是所有面对体修玄者的共识。柳寒烟自然也明白，她一边操控着剩余的水分身和水系玄技疯狂拦截，一边不断加固身前的冰晶壁，身形向后飘退，试图拉开距离。

然而，洛白的速度实在太快！他对时机的把握更是妙到毫巅！在硬抗了几道冰棱，肩头被划出浅浅血痕后，他终于冲破了重重封锁，逼近到了柳寒烟身前五丈之内！

“吼！”

洛白喉咙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不再保留，全身力量灌注右拳，淡金色的拳芒暴涨，如同一个小太阳般耀眼！拳风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悍然轰向那面光滑坚实的冰晶壁！

柳寒烟眼神一厉，指尖蓝光爆射，全力维持冰晶壁，同时冰墙表面光华流转，竟隐隐产生一股诡异的吸力与折射之力，试图将洛白这石破天惊的一拳引偏、分化！

“咚——！！！”

比之前对阵雷烈时更加恐怖的巨响轰然爆发！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

冰晶壁剧烈震颤，光滑的镜面上以拳锋接触点为中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那诡异的吸力与折射之力，在洛白这凝聚了全身精气神的一拳面前，仅仅支撑了不到半息，便轰然破碎！

“咔嚓……轰隆！”

整面冰晶壁彻底爆碎，化作无数冰晶碎片四散飞溅！

拳罡去势稍减，但依旧蕴含着恐怖的力量，狠狠向前冲击！

柳寒烟闷哼一声，娇躯剧震，如遭重击，护体玄力瞬间溃散，嘴角溢出一缕殷红的鲜血。

她借助拳罡的冲击之力，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飘飞，玉足在擂台上连点，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黑岗岩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冰痕，足足退出了十余丈，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显然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她抬起头，看向依旧保持着出拳姿势、周身淡金色玄光缓缓收敛的洛白，清冷的眼眸中，首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有震惊，有不甘，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她输了，输在了对方那绝对的力量与一往无前的拳势之下。她的“水月镜花”，终究未能困住这头挣脱了枷锁的猛兽。

整个演武场再次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欢呼与议论。

“赢了！又赢了！我的天！”

“连破水分身，一拳轰碎冰晶壁！这洛白太生猛了！”

“体修！他绝对是最顶级的体修！那肉身力量太可怕了！”

“阵法、体修……他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贵宾区内，云瑶郡主长长舒了一口气，美眸中异彩更盛。火长老抚掌大笑，连声道：“好！好！好！”何信的脸色则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简直是面无人色。

洛白缓缓收拳，平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连续两场战斗，尤其是最后轰碎冰晶壁那一拳，对他也有一定消耗。他看向远处脸色苍白的柳寒烟，拱手道：“柳姑娘，承让了。”

柳寒烟深深看了他一眼，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很强。我输得心服口服。”说完，她便不再多言，转身飘然下了擂台，背影依旧清冷孤傲，却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多了一份落寞。

裁判长老深吸一口气，高声宣布：“丙字擂台，胜者，云灵玄府，洛白！”

洛白在震天的声浪中，缓缓走下擂台。连续击败两名化玄境天才，其中柳寒烟更是来自外郡大派，他的强势崛起，已然无可阻挡。

“下一个，会是谁呢？”他心中并无畏惧，只有对更强对手的期待。无论是阵法，还是玄力肉身，都需要在这样的战斗中，才能不断磨砺，走向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