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苍穹 第111章 丹道初窥

洛白站在院中，指尖轻轻拂过那承载着七品灵树的木箱，箱体上冰凉的触感和内里蕴藏的磅礴生机，让他心潮微涌。刚刚打发走高岩、高木兄弟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插曲，如同水面涟漪，很快便在他心中平复下去。

实力的提升，带来的不仅是力量的增强，更是心态的从容。

然而，他深知这点成就远不足以自傲。天衍古宗的重担、神君魔尊的期望、父母朋友的下落、乃至云灵郡城内潜藏的暗流，都如同无形的鞭策，催促着他不断前行。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利用这株星辰蕴灵树，以及接下来是继续深化阵法感悟，还是尝试探索“世界种”的奥秘时，院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次脚步声轻缓而熟悉，带着一丝恭敬。

“洛师兄在吗？火长老请您过去一趟。”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火长老座下的一个记名弟子，平日里负责一些传话跑腿的事务。

洛白收敛心神，应了一声：“知道了，我这就去。”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将装有灵树的木箱收入纳戒。

出了院门，传话的弟子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在前引路。火长老的居所位于玄府深处一片僻静的山坳中，环境清幽，靠近地火脉，方便炼丹。

穿过几重院落和一条蜿蜒的青石小径，一股淡淡的药香便随风飘来，愈靠近，药香愈浓，其间还夹杂着一丝地火特有的硫磺气息。

一座古朴的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小楼通体由暗红色的火纹石砌成，楼前开辟着几片整齐的药圃，里面种植着各种灵草灵药，长势喜人。

引路弟子在楼前止步，躬身道：“洛师兄，长老就在丹房内，您自行进去便可。”

洛白点头谢过，迈步走进了小楼。楼内陈设简单，却透着一股厚重的底蕴。他轻车熟路地走向一层的丹房。刚推开丹房的石门，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其中混合着更加浓郁复杂的药香。

丹房内部十分宽敞，中央是一座半人高的赤铜色丹炉，炉下连接着地火口，此刻地火并未全开，只有些许暗红色的火舌在炉底吞吐，维持着丹炉的温热。四周墙壁则是密密麻麻的药柜，上面标注着各种药材的名称。

此刻，丹房内除了身穿淡红色长老袍、正背对着门口查看药柜的火长老外，还有一人。那人面容敦厚，气质沉稳，正是洛白的大师兄李智。李智见到洛白进来，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微微颔首示意。

洛白连忙上前，对着火长老的背影躬身行礼：“弟子洛白，拜见师父。”

火长老闻言，缓缓转过身。他面色红润，但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连日为城主夫人疗伤，消耗不小。他目光落在洛白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哼了一声，语气带着惯有的严厉，却又隐含着一丝关切：“哼，小子，总算知道回来了？在外面野了这么久，修为倒是没落下，看来机缘不小。”

洛白恭敬答道：“托师父洪福，弟子侥幸有些收获。”

“收获？”火长老走到丹炉旁，拿起一把玉质药杵，随意拨弄着炉底的火焰，语气听不出喜怒，“听说你在百宝阁闹出的动静不小啊？通天境妖兽内核？连城主府的七品灵树都送到你院里去了？”

洛白心中微微一凛，知道这些事情瞒不过师父，便坦然道：“弟子也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至于灵树，是郡主和城主大人的厚赐，弟子受之有愧。”

火长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福缘是好事，但过犹不及。怀璧其罪的道理，不用为师再多说了吧？”

“弟子明白，定当谨小慎微。”洛白郑重应道。

这时，旁边的大师兄李智笑着开口打圆场：“师父，小师弟吉人天相，能有此机缘也是他的造化。况且此次若非小师弟带回生命礼赞，城主夫人恐怕……”

火长老摆了摆手，打断了李智的话，目光重新聚焦在洛白身上，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过去的事暂且不提。你小子，修为提升是快，但别忘了，你是我火黎的弟子！我这一脉，最核心的便是这炼丹之术！你入门也有些时日了，之前根基尚浅，为师未曾强求。如今你已臻凝元巅峰，魂力更是远超同阶，是时候该静下心来，好生研习丹道了！”

洛白心中一振，他早知炼丹师地位尊崇，且对自身修炼有极大裨益，只是之前一直忙于提升实力、应对各种危机，无暇他顾。如今师父主动提起，正合他意。他连忙躬身：“弟子早有此意，只是恐资质愚钝，有负师父期望。还请师父教诲！”

火长老见洛白态度端正，脸色稍霁，指了指旁边的蒲团：“坐下说吧。李智，你也听着，温故而知新。”

“是，师父。”李智恭敬应道，与洛白一同在火长老下方的蒲团上坐下。

火长老也盘膝坐下，目光扫过两位弟子，缓缓开口道：“丹道一途，博大精深，与阵法、符箓、炼器并称为修行四大辅艺，但其重要性，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一颗极品丹药，足以改变一名玄者的命运，甚至影响一方势力的格局。”

他顿了顿，继续道：“炼丹，顾名思义，乃是以火为媒，萃天地灵材之精华，融阴阳五行之变化，逆夺造化，凝丹成道。其核心，在于‘控火’、‘识药’、‘凝丹’三要。”

“控火为基。”火长老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意念微动，一缕橘红色的火焰便自他掌心升腾而起，火焰时而如灵蛇舞动，时而如莲花绽放，温度忽高忽低，变幻随心。

“兽火、地火、真火、乃至传说中的天火，皆可为用。火候的掌控，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何时用武火猛烈萃取，何时用文火温和蕴养，何时需淬炼杂质，何时该孕丹成灵，全在于炼丹师对火焰的精微掌控。

这需要极强的魂力感知以及对自身玄力的精确引导。”

洛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师父掌中那变幻无穷的火焰，心中暗暗称奇。他能感觉到，那火焰的每一次形态和温度变化，都蕴含着极为精妙的玄力运用和魂力牵引。这控火之术，其精细程度，恐怕不比他练习基础阵纹来得简单。

“识药为本。”火长老散去掌中火焰，指向周围密密麻麻的药柜，“天地灵材，何止万千？每一种药材，其药性、药理、君臣佐使、相生相克，皆需烂熟于心。年份、产地、采摘时辰、保存方法，皆会影响药效。一名优秀的炼丹师，首先必须是一名博学的药师。不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洛白深以为然，想起自己之前寻找关于魂毒典籍时的困难，更是觉得知识储备的重要性。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便是凝丹。”火长老的神色变得尤为郑重，“当各种药液精华在丹炉中融合，便是决定成败的时刻。需以魂力为引，调和诸药，平衡药性，引导其朝着预期的方向衍化，最终凝聚成丹。此过程最为耗费心神，对魂力的要求也最高。丹药品阶越高，凝丹时所需的魂力便越庞大，越精纯，对时机把握的要求也越苛刻。稍有差池，轻则丹药品阶下降，重则前功尽弃，甚至炸炉伤己。”

听到这里，洛白不禁想起了自己操控魂力丝线辅助师父救治云汐郡主的情景，那种精细入微的操控和对时机的把握，与这凝丹之道，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火长老似乎看出了洛白心中所想，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的魂力颇为特殊，凝练且富有灵性，这是学习丹道的绝佳天赋。尤其是凝丹一步，魂力强大者，优势极大。这也是为师为何在你魂力突破后，便急着叫你来的原因。”

洛白心中恍然，连忙道：“弟子定不负师父期望。”

“光说不练假把式。”火长老站起身，走到丹炉前，“今日，我便先传你最基础的‘蕴灵丹’炼制之法。此丹虽只是一品丹药，但却是绝大多数丹药的基础，蕴含了控火、识药、凝丹的基本原理。李智，你取取三百份蕴灵丹的材料来。”

“是，师父。”李智应声而去，很快便取来了三百份药材，每一份都包含一株十年份的凝露草，一枚青灵果，以及三两无根水。

火长老将一份药材放在洛白面前，道：“凝露草性温，主蕴灵；青灵果性平，含清灵之气；无根水则为引，调和药性。三者相合，以文火慢炼，可成蕴灵丹，能助启灵境修士凝聚元气，对凝元境修士亦有微末滋养之效。”

他一边讲解，一边开始演示。只见他手法娴熟地打开丹炉顶盖，先将无根水倒入炉底，随即指尖轻弹，那株凝露草和青灵果便飞入炉中。他盖好炉盖，双手虚按在丹炉两侧的火焰符文之上。

“看好了，第一步，暖炉润药。”火长老沉声道。他掌心玄力吞吐，丹炉下的地火随之变得柔和起来，均匀地炙烤着丹炉底部。炉内很快传来了细微的“滋滋”声，那是药材被温热，药性开始析出的声音。

洛白屏息凝神，魂力悄然蔓延而出，小心翼翼地探向丹炉。虽然丹炉有隔绝魂力探查的功效，但火长老似乎有意引导，并未完全阻隔，让洛白能模糊地感知到炉内药材的变化。

“第二步，武火萃精。”约莫一炷香后，火长老眼神一凝，掌心玄力陡然加剧！丹炉下的火焰瞬间变得猛烈起来，赤红色的火舌将大半个丹炉都包裹了进去。炉内温度急剧升高，洛白能“看”到那株凝露草和青灵果迅速融化，萃取出两团颜色各异、闪烁着灵光的药液精华，而一些黑色的杂质则在高温下被煅烧成灰烬。

“第三步，文火融液。”待精华萃取完毕，火长老再次调整玄力输出，火焰重新变得温和。他操控着两团药液精华缓缓靠近，彼此交融，在文火的蕴养下，颜色逐渐趋于统一，变成了一种淡青色的粘稠液体。

“最后，凝丹成形！”火长老低喝一声，双目精光爆射，强大的魂力瞬间涌入丹炉，包裹住那团淡青色的药液。在他的魂力引导下，药液开始急速旋转、收缩，其中的能量被强行压缩、凝聚。丹炉内传出低沉的嗡鸣声，隐隐有药香透出。

这个过程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火长老额头微微见汗，显然消耗不小。终于，他猛地收回魂力和玄力，丹炉下的火焰也随之熄灭。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丹炉顶盖。顿时，一股更加浓郁的清香弥漫开来。炉底静静地躺着三枚龙眼大小、圆润饱满、色泽淡青、表面隐隐有一道云纹的丹药。

“成了。”火长老用玉钳将三枚丹药夹出，放在一个玉盘中，递到洛白面前，“下品蕴灵丹，成丹三粒，算是极品。”

洛白看着那三枚还带着余温的丹药，心中震撼。整个过程看似简单，但其中对火候的精准控制、对药性融合时机的把握、以及最后凝丹时那庞大的魂力消耗，都绝非易事。师父举重若轻，足见其丹道造诣之深。

“看清楚了吗？”火长老问道。

洛白沉吟片刻，仔细回忆着刚才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火候变化的关键节点和魂力介入的时机，点了点头：“弟子看清楚了七八分。”

“哦？”火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本以为洛白能看懂五六分就不错了，“那你来说说，文火转武火萃取精华的关键在何时？凝丹时魂力介入的力度又当如何？”

洛白略一思索，便将自己观察到的和感悟到的说了出来，虽然有些地方还略显稚嫩，但关键之处却把握得颇为精准，甚至加入了自己对魂力操控的一些理解。

火长老越听眼中惊讶之色越浓，最后抚须点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满意笑容：“好！很好！看来你的魂力天赋，比为师想象的还要出色。感知敏锐，悟性也不错。李智，你当初第一次看为师炼制蕴灵丹时，可有所得？”

李智憨厚一笑，拱手道：“弟子愚钝，当初只看懂了五六分，远不及小师弟。”

火长老心情大好，对洛白道：“既然你看懂了七八分，那便不必我再过多赘述。炼丹之道，理论固然重要，但更重实践。现在，你用剩下的两份材料，亲自上手试炼一次。

“是，师父！”洛白应道。

洛白走到丹炉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有些激动的心情。他回忆着师父的每一个步骤，先是将无根水倒入炉中，然后投入凝露草和青灵果。

他学着师父的样子，双手按在丹炉的火焰符文上，调动体内玄力，尝试引动地火。然而，地火狂暴，远不如自身玄力温顺。他第一次操控，力度稍猛，火焰“呼”地一下窜起老高，差点将丹炉吞没，炉内瞬间传来一股焦糊味。

第一份材料，宣告失败。

第二份材料，宣告失败

第三份材料，宣告失败

第四份材料，宣告失败

第五份材料，宣告失败

第六份材料，宣告失败

..............

洛白脸上微微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师父。

火长老却并未斥责，只是淡淡道：“控火非一日之功，需用心体悟火焰的‘性情’。再来。”

洛白定了定神，总结刚才失败的教训，再次拿起第多少份材料。这一次，他更加小心，魂力高度集中，仔细感知着地火的力量波动，尝试用更柔和的玄力去引导。

暖炉、润药……前期步骤总算磕磕绊绊地完成了。到了武火淬精的关键时刻，洛白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加大玄力输出。火焰升腾，炉内药液翻滚。这一次，虽然萃取出的药液精华不如师父那般精纯，蕴含了些许杂质，但总算没有再次烧焦。

接下来是文火融液。洛白屏住呼吸，将火焰控制在一种温和的状态，引导着两团药液融合。这个过程相对平稳。

最后，是最关键的凝丹！洛白不敢有丝毫大意，化魂境巅峰的魂力汹涌而出，如同最精细的丝线，缠绕上那团融合后的药液。他回忆着师父凝丹时的那种韵律和力度，尝试着压缩、凝聚。

然而，凝丹所需的魂力操控精度远超他的想象。他对魂力的微观掌控尚不及火长老那般老辣，力度时大时小，药液在旋转凝聚过程中剧烈波动，极不稳定。眼看就要功亏一篑！

就在此时，大师兄李智沉稳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小师弟，稳守灵台，魂力如抽丝，绵绵不绝，不可急躁！想象其自然成圆之态！”

洛白心中一震，将魂力输出调整得更加平稳、柔和，不再强行压缩，而是如同温水煮蛙般，引导着药液自行向内凝聚。

同时，他福至心灵，下意识地运用起了这几日参悟阵法时锻炼出的那种对力量的极致微操意识，将魂力分化成无数更细的支流，如同编织一个无形的网，均匀地包裹、安抚着躁动的药液。

渐渐地，药液的波动平息下来，旋转的速度趋于稳定，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颜色也越来越深……

一炷香后，丹炉内传出一声轻微的“噗”声，如同成熟的果实落地。

洛白缓缓收回魂力和玄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精神力的消耗远超之前练习阵法之时。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丹炉顶盖。

炉底，一枚约莫黄豆大小、色泽淡青、表面略显粗糙、只有一道模糊纹路的丹药，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丹药品相远不如火长老所炼，药香也淡薄许多，但确确实实是一枚成型的丹药！

“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