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装下的药香 第100章 初始之地

冈仁波齐峰东麓，海拔五千三百米的冰川峡谷深处，狂风卷着冰粒，如同无数把无形的锉刀，打磨着亿万年形成的冰壁。

阳光透过稀薄的高原空气，在冰晶的折射下形成刺眼的光晕，却带不来丝毫暖意。林半夏裹着厚重的防寒服，每一步都深深陷入及膝的积雪，呼吸在面罩上凝结成白霜。

周卫国紧随其后，一只手始终虚扶在她的背包带上，另一只手紧握突击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被冰雪覆盖的嶙峋怪石。

高天岳队长和吴启明博士走在队伍中间，身后是仅存的七名“渡鸦”突击队员，人人脸上都带着高原缺氧导致的青紫和连日奔波的疲惫。

“能量读数越来越强了，”吴启明盯着手中不断发出蜂鸣的便携探测器，屏幕上的曲线几乎垂直攀升，“源头就在前面那个冰瀑后面！但这里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读数显示有高频重力波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时空连续性！”

他话音刚落，前方百米处的巨大冰瀑突然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巨兽呻吟般的轰鸣！冰壁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大块的冰块裹挟着雪崩般的声势砸落下来，激起漫天雪尘！

“后退！”高天岳大吼，队伍迅速后撤到一块巨岩后。

雪崩持续了约一分钟才渐渐平息。待烟尘散尽，众人惊愕地发现，冰瀑后方竟露出了一个幽深的、人工开凿痕迹明显的洞口！洞口边缘光滑异常，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光的蓝色冰晶，仿佛一道能量屏障。洞口上方，隐约可见一些早已被风化侵蚀、却仍能辨认出非自然形成的几何刻痕。

“就是这里……”林半夏按住剧烈跳动的胸口，锁骨下的印记传来一阵阵灼热与刺痛交织的复杂感觉，不再是单纯的被召唤感，而是一种近乎血脉共鸣的悸动，“‘初始之地’……我能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和我同源。”

周卫国检查了一下武器：“洞口有能量屏蔽，怎么进去？”

吴启明尝试用探测器扫描那层光膜，数据瞬间混乱：“不行！能量性质未知，无法解析！强行突破可能会引发更剧烈的结构坍塌或者……未知的空间效应！”

就在这时，林半夏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她伸出戴着厚重手套的手，缓缓触向那层蓝色光膜。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她的指尖刚接触到光膜，那层屏障便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开来，随即无声无息地消散了，露出后面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的通道。一股古老、苍凉、夹杂着微弱臭氧和金属气味的气流从洞内涌出。

“它……认识我。”半夏收回手，语气带着难以置信。

高天岳与周卫国对视一眼，果断下令：“检查装备，保持警戒队形，我们进去。吴博士，记录所有环境数据。半夏，你跟在我和卫国中间。”

（深入遗迹）

通道内部远比想象中宽阔，墙壁是一种非金非石的黑色材质，触手冰凉，表面流动着极细微的、如同电路板般的幽蓝色光纹。空气循环系统似乎仍在运作，虽然陈旧，却并不憋闷。通道一路向下倾斜，深不见底，只有队员们头灯的光柱在无尽的黑暗中划出有限的光明。

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出现一道巨大的、紧闭的金属大门。门上刻满了复杂的星图和各种从未见过的生物浮雕，中央是一个醒目的、与林半夏锁骨下印记形状几乎完全一致的凹槽。

“需要钥匙……”吴启明抚摸着门上的纹路，激动得声音发颤，“这些符号……部分结构与‘蜂巢’核心数据库里那些无法破译的上古文字有相似之处！这里绝对是‘哨兵’一族的关键遗址！”

林半夏再次感受到强烈的共鸣，她走到门前，犹豫了一下，将手掌按在那个凹槽上。刹那间，凹槽亮起柔和的白光，门上的星图仿佛被点燃，一个个星座依次亮起，最终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河图景。厚重的金属大门发出一阵低沉的摩擦声，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那是一个无比宏伟的地下穹顶空间，规模堪比一个小型城市。

穹顶之上，并非岩石，而是模拟出的、缓缓旋转的星空，星辰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地板，倒映着天上的星河。

空间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金字塔形的水晶结构体，无数粗细不一的能量导管如同血管般从水晶塔基座延伸出去，连接着四周墙壁上无数个小型舱室或控制台。

整个空间寂静无声，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磅礴的能量感。

“我的天……这是一个……星际飞船的引擎室？还是一个……生物进化工厂？”吴启明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语无伦次，疯狂地拍摄着一切。

高天岳迅速指挥队员分散警戒，检查周边环境。周卫国则护着林半夏，缓缓走向中央的水晶塔。越是靠近，半夏心中的悸动就越发强烈。

在距离水晶塔约十米的地方，塔基座上一块面板突然亮起，投射出一个模糊的、由光构成的人形轮廓。一个中性、平和、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

“身份确认：蜂后血脉继承者，基因序列匹配度92.7%。权限等级：临时访客。欢迎来到‘方舟’基因库与文明观测站，编号Ax-07。”

“警告：检测到携带高浓度混沌熵增体（标记为‘深渊’）共鸣印记。启动安全协议一级警戒。”

随着话音，数道红色的扫描光束从穹顶落下，笼罩了林半夏和周卫国。周卫国瞬间举枪，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动弹不得。

“我们没有恶意！”林半夏强压住印记传来的对抗性刺痛，努力传递出平和的意念，“我们是为了寻求真相，寻找解决‘深渊’威胁的方法而来！”

光人沉默了片刻，扫描光束变为蓝色。“逻辑审核通过。威胁等级下调。允许接入基础信息库。”

禁锢解除，周卫国松了口气，但仍紧盯着光人。

“Ax-07观测站，建于第三恒星周期，旨在保存本星球原生优势基因序列，观测文明演进，并在遭遇星系级灾难时，启动‘文明火种’计划。”光人开始陈述，伴随着它的声音，四周的墙壁上开始快速闪过各种全息影像……从单细胞生物到恐龙时代，从原始人类到古代辉煌文明，再到“蜂巢”技术的出现、滥用，以及……“深渊”的初次觉醒和被封印。

“哨兵一族，并非本星球原生种族，而是‘方舟’计划的首批基因调整产物，职责是守护平衡，引导文明避开自我毁灭的陷阱，并在必要时，成为与更高维度存在（如‘深渊’）沟通的桥梁。”

“然而，文明个体‘影子’组织，错误解读历史，企图利用‘深渊’力量达成私欲，导致平衡破裂。‘深渊’本质为宇宙背景熵增的具象化意识集合体，其行为逻辑并非善恶，而是趋向于同化与回归混沌。过度刺激将导致其加速吞噬进程。”

影像最终定格在冈仁波齐峰顶，那道连接天地的能量光柱上。光人指向光柱：“当前‘深渊’活跃度已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三百。‘影子’残余势力正在峰顶尝试构建永久性通道，企图引渡‘深渊’主体意识降临。一旦成功，本星球生态圈将在三个标准日内被彻底同化、分解。”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有什么办法能阻止他们？”高天岳急切地问。

“方案一：物理摧毁通道构建装置。成功率低于百分之十，预计将引发‘深渊’剧烈反扑，加速进程。”

“方案二：启动‘方舟’自毁程序，释放能量脉冲暂时瘫痪全球‘蜂巢’相关能量场，为文明争取五至十个标准年的喘息时间。但‘方舟’及内部保存的所有基因库与知识将永久消失。”

“方案三……”光人的“目光”转向林半夏，“由蜂后血脉继承者，深入‘深渊’意识边缘，尝试进行深度沟通与‘再定义’，引导其能量流向，建立新的、脆弱的平衡。此方案基于未经证实的理论，成功率无法计算，执行者极大概率被同化或意识消散。”

三个方案，一个比一个绝望。

“我去。”林半夏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平静却坚定，“这是我的责任，也是……唯一可能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不行！”周卫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眼中满是血丝，“那等于送死！我们一定有别的办法！比如联合所有力量，强攻峰顶……”

“卫国哥，”半夏打断他，看着他焦急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我们都见过‘深渊’的力量了。强攻只是拖延时间，自毁‘方舟’是放弃未来。只有尝试理解它、引导它，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吴启明插话道：“或许……我们可以结合方案二和三？如果半夏尝试沟通失败，‘方舟’的自毁程序可以作为最后的手段，至少能为人类争取到准备时间。”

高天岳沉默良久，沉重地点了点头：“看来……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策略了。我们需要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光人，峰顶通道的构建进度如何？我们有多少时间？”

“根据监测，通道构建已完成百分之七十五。预计剩余时间：四十八标准时。”光人回答，“警告：检测到‘影子’武装部队及被驱策的混沌衍生体（清道夫）正在向本区域集结。预计接触时间：六标准时。”

时间紧迫！

“立刻准备！”高天岳下令，“吴博士，你负责研究‘方舟’系统，特别是自毁程序的触发机制和能量影响范围。卫国，你带一半队员，依托遗迹入口建立防线，尽可能拖延敌人。半夏……你需要什么准备？”

林半夏深吸一口气，看向中央的水晶塔：“我需要……安静，以及…… access to the archives of the Sentinels.（接入哨兵的档案库）我想知道，前人……是如何与‘深渊’相处的。”

光人颔首：“权限授予。基因库与历史档案库已开放。祝你好运，继承者。”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周卫国深深看了半夏一眼，带着队员毅然走向来时的通道，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恶战。高天岳和吴启明开始与光人紧张地商讨细节。

林半夏则独自走向水晶塔旁一个突然亮起的控制台。当她将手放在台面上时，海量的信息流瞬间涌入她的脑海……不仅是文字和图像，还有无数代“哨兵”的记忆碎片、情感体验、以及与“深渊”接触时的种种感悟和……恐惧。她看到了辉煌，也看到了牺牲，看到了成功的案例，也看到了失败的惨剧。

她仿佛经历了千年的时光，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神中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沉淀下来的决然和……一丝悲悯。

她知道了自己的路。也知道这条路，很可能没有归途。

遗迹外，风雪更大了。远方的天际，隐隐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和某种非人生物的嘶吼。

决战，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