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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
洛璃是被窗外传来的、如同军训口号般整齐划一的晨练呼喝声吵醒的。她痛苦地把脑袋埋进枕头里，试图用窒息来对抗噪音，未果。
“苍天啊……这里连空气里都飘着‘奋斗’两个字吗……”她哀嚎着爬起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身体已经本能地抗拒着新的一天。
磨磨蹭蹭地洗漱完毕，又磨磨蹭蹭地啃完自带（坚决不吃天衍宗可能加了“勤奋剂”的早餐）的灵果，洛璃才耷拉着脑袋，扛着扫帚，一步三晃地挪到云珩的院门口。
云珩早已等候在外，依旧是那副纤尘不染、仿佛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模样。看到洛璃这副没睡醒的德行，他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走。”一个字，多一个都嫌浪费。
天衍宗的藏书阁位于主峰之巅，是一座比青云门宏伟数倍的巨型塔楼，直入云霄。塔身并非木质，而是某种冰冷的金属和灵石构筑，表面符文以极高的频率流转，散发着强大的灵压和一种“生人勿近，闲人免进”的气息。
门口甚至没有守阁长老，只有两个巨大的、闪烁着红光的傀儡守卫，眼中射出扫描般的光芒，审视着每一个进入者，仿佛在评估其“知识获取效率”和“潜在贡献值”。
洛璃被那红光扫过，感觉像被扒光了检查有没有偷藏零食一样不自在。
进入塔内，景象更是让她目瞪口呆。
与其说是藏书阁，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高速运转的信息处理中心！
无数弟子如同工蜂般穿梭在一排排高耸入云、布满密密麻麻玉简和光幕的书架间。他们脚步飞快，眼神专注，几乎没有人交谈，只有玉简被快速抽取、放入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以及指尖划过光幕查询资料的咻咻声。
空气安静得可怕，却弥漫着一种近乎实质的紧张感和……知识的焦糊味（洛璃独家感知）。这里的灵气都带着一种被过度榨取的干涩感。
厉长老早已等候在内，语速飞快地介绍：“仙尊，此处便是我宗藏书阁核心区域，收录功法秘籍、阵法丹方、上古杂谈共计三百六十万卷，所有玉简均附有‘效率阅读符’，可提升三成阅读速度，但会轻微消耗神识。那边是‘实时答疑光幕’，支付灵石或贡献点即可提问，有专人（或傀儡）快速解答。还有‘知识竞速擂台’，每日举办，胜者可获得进入高层阅览区的权限……”
洛璃听得头晕眼花，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超级计算机机房的山顶洞人。
云珩倒是面不改色，微微颔首：“本座需查阅一些关于上古异闻、天地异变相关的古籍，越古老越好。”
“明白！请随我来！”厉长老立刻转身，脚步快得带风，在一排排令人眼花缭乱的书架间穿梭。
云珩从容跟上。洛璃则像个跟不上队伍的春游小学生，抱着扫帚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还得时不时躲避那些高速移动的“人形学习机”，生怕被撞飞。
终于，厉长老在一处相对偏僻、书架材质明显更古老、上面落着少许灰尘的区域停下。“仙尊，此处便是收录上古杂谈、地方志异的区域，因……实用性稍低，查阅者较少。”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云珩目光扫过那些散发着沧桑气息的玉简和兽皮卷，点了点头：“有劳厉长老，本座自行查阅即可。”
厉长老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低效”区域，立刻告退，又化作一阵风消失了。
周围终于安静了一些。洛璃松了口气，刚想找个角落瘫一会儿，就听到云珩清冷的声音：“你也找。”
“啊？我也要找？”洛璃傻眼，“仙尊，我看不懂这些鬼画符啊……而且它们看起来都快散架了，碰坏了要不要赔？很贵吧？”
“用你的方式。”云珩头也不回，已经开始快速而精准地抽取玉简查阅，速度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洛璃：“……” 我的方式？我的方式就是躺着等灵感砸头啊！
但看着仙尊那“不干活就没经费”的冰冷背影，她只好认命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在一排排古老书架间溜达起来。
她的“查阅”方式果然别具一格。
别人是用神识扫描，她是用鼻子嗅，用手摸，甚至还拿起一个兽皮卷凑到耳边听听有没有声音……
“嗯……这个味道像陈年老灰，没啥价值……”
“这个摸起来滑溜溜的，像放了很久的油条，不好吃……”
“咦？这个竹简摇起来里面有响声，是不是藏了私房钱？”
她完全无视了玉简上的标签和分类，全凭直觉和……食欲驱动。
几个路过此区域的天衍宗弟子看到她这副样子，纷纷投来鄙夷和看傻子的目光。
“哪来的废物？居然在用鼻子闻玉简？”
“好像是青云门来的那个……助手？”
“真是浪费灵气！宗门怎么会放这种垃圾进来？”
洛璃全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品尝”着这些古籍。忽然，她在一个角落最底层，发现了一枚被厚厚的灰尘覆盖、材质漆黑、入手冰凉沉重的玉简。
这枚玉简散发出的“味道”很奇特，不像其他玉简那样是“知识”的味道，而是一种……冰冷的、空洞的、带着一丝极其微弱“吸力”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就像摸到了一块没有生命的铁疙瘩。
“啧，这个不好吃。”她嫌弃地想把它扔回去，但转念一想，仙尊不是要查“异常”吗？这玩意够异常的！
于是她拿着那枚黑色玉简，晃悠到云珩面前，递过去：“仙尊，这个，闻起来怪怪的，像块放馊了的铁饼，你要不要看看？”
云珩正沉浸在一卷关于星象异变的记载中，闻言接过玉简，入手瞬间，他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这玉简的材质非金非玉，极其罕见，更重要的是，他的神识探入，竟感到一丝滞涩和冰冷，仿佛被什么东西微弱地排斥和吸收着！里面的内容更是杂乱无章，像是一些毫无意义的符号和扭曲的线条，但隐隐又似乎暗含某种诡异的规律。
“从何处得来？”他看向洛璃。
“就那边角落，垫桌脚……呃，最下面那层摸到的。”洛璃指了指。
云珩眸光一凝。这玉简绝非普通杂物！其特性与他追查的“阴暗力量”有相似之处！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优越感和挑衅的声音插了进来：
“哼！我道是谁在此处喧哗，原来是青云门来的‘贵客’。怎么，贵宗的藏书阁已经满足不了二位的需求，需要来我天衍宗寻觅‘上古秘法’了？”
来人是一个身穿天衍宗核心弟子服饰的青年，面容倨傲，眼神锐利，周身灵力澎湃，显然是个卷王中的佼佼者。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一脸傲气的弟子。
厉长老连忙跟过来，打圆场：“马师兄，仙尊只是在查阅一些古籍……”
那马师兄却毫不客气地打断，目光扫过云珩手中的黑色玉简，更是露出讥讽之色：“哦？原来是专挑这些无人问津的破烂？看来青云宗的学术水平，果然如传闻一般……别具一格。”
他身后的弟子发出一阵哄笑。
洛璃本来懒得搭理，但听到对方嘲讽青云门，还不忘带上她（虽然她确实在摸鱼），顿时不乐意了。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书架上，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说道：
“哎呀，这位师兄此言差矣。学问嘛，就像灵果，有的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里面早就烂了（瞥了一眼对方）；有的看起来灰扑扑的，说不定里面藏着甜美的果肉呢（指了指黑色玉简）。而且，抢着吃的东西不一定好吃，没人要的，说不定才是宝贝呢。你说对吧？”
马师兄被噎了一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强词夺理！修仙之道，唯有争分夺秒，勇猛精进！像你们这般磨蹭，能有什么出息？！”
“哦？”洛璃眨眨眼，“那请问马师兄，您这么争分夺秒，修为一定很高吧？高到可以不用尊重前辈，不用动脑子思考，只用嘴巴喷人就能涨修为的地步了？”
“你！”马师兄气得脸色涨红，他身后一个弟子立刻上前一步，厉声道：“放肆！竟敢对马师兄无礼！有本事上‘知识竞速擂台’比一场！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学术实力！”
洛璃一听“擂台”就头大，刚想拒绝，却听到云珩淡淡开口：“可。”
洛璃：“？？？” 仙尊您没事吧？我跟他们比知识竞速？我连他们宗门食堂菜单都认不全啊！
云珩却将那枚黑色玉简收入袖中，看向马师兄等人：“既是交流，比试一番也无妨。不过，既是‘知识’竞速，范围不妨放宽些，不拘于功法秘籍。”
马师兄闻言，自信一笑：“仙尊说的是！无论天文地理、炼丹布阵、奇闻异事，但凡与修行相关，皆可为题！就怕贵宗这位……助手，接不住！”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主要是天衍宗的人）来到了所谓的“知识竞速擂台”。
那是一个布满光幕的高台，双方各坐一边，问题会随机出现在光幕上，需以最快速度抢答并给出正确答案，由擂台阵法判定对错和速度。
台下瞬间围拢了大量天衍宗弟子，显然对此类活动极为热衷。
“开始！”随着裁判（一个语速更快的傀儡）一声令下，第一题出现：“《太初凝元诀》第三章第七节，灵力运转需经过哪几个主要窍穴？顺序为何？”
马师兄那边几乎瞬间抢答，答案准确无误，引来一片喝彩。
洛璃打了个哈欠，她连《太初凝元诀》是啥都不知道。
第二题：“三转紫金丹炼制过程中，投入‘地心火莲’的最佳时机是第几息？火候需控制在几成？”
对面再次秒答。
洛璃开始抠手指。
第三题、第四题……全是各种极其专业、极其细节的修炼难题。天衍宗那边对答如流，速度惊人。台下欢呼不断。洛璃这边毫无动静，她甚至开始研究擂台边缘的花纹。
马师兄脸上得意之色愈浓，看向洛璃的眼神充满轻蔑。
台下也开始议论纷纷：“青云门的人果然不行啊！”“完全是来丢人现眼的！”“那个女的都快睡着了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比试毫无悬念时，光幕上突然跳出一个画风清奇的问题：
“请问，‘无忧散’的主要原料‘笑靥花’，通常与哪种灵草搭配，可以中和其轻微致幻效果，并使其口感带上一丝清凉的甜味？（非标准答案，实践类）”
问题一出，天衍宗那边瞬间卡壳！马师兄和他身后的智囊团都皱起了眉头！这什么鬼问题？无忧散？那不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低阶娱乐丹药吗？谁研究它的口感？！
就在他们愣神的瞬间！
“叮！”洛璃那边的抢答灯亮了！
只见她依旧那副没睡醒的样子，懒洋洋地开口道：“搭配三叶清凉草的根茎，研磨时加入一滴晨露，用文火慢烘，不能炸炉……呃，不能用猛火。”
擂台阵法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检索这种非标准答案，最后亮起绿灯：“答案正确！且提供优化方案！”
全场哗然！
马师兄等人脸色一僵！
紧接着，又一个偏门问题出现：“低阶修士如何在不消耗灵力的情况下，有效驱散‘瘴疠鼠’？（要求：成本低于三块下品灵石）”
天衍宗弟子们又开始疯狂思考各种阵法、法术。
洛璃再次秒抢答：“在洞口放一盆丹阳子长老特制的‘三日不散臭臭丹’粉末，性价比极高，一块灵石能买十盆的量，效果拔群，就是有点费鼻子。”
阵法再次绿灯：“答案有效！”
接下来，画风彻底跑偏：
“哪种灵果的果核最适合用来制作简易‘痒痒粉’？”
“如何判断一炉丹药即将炸炉的前兆（除了看烟）？”
“凌霄剑尊的灵田里，哪种灵谷烤着吃最香？”
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一个比一个不正经！全是各种偏门冷知识、生活小技巧、甚至八卦野史！
天衍宗的卷王们彻底傻眼了！他们熟读典籍，精通功法，但对这些“下九流”的、毫无“效率”可言的知识简直一无所知！
而洛璃，这个他们眼中的“废物”，却如同开了挂一样，对答如流，时不时还补充点独家心得，比如“臭臭丹最好逆风撒”、“痒痒粉里掺点糖效果更持久”……
擂台下的欢呼声渐渐变成了窃窃私语和憋笑声。马师兄等人的脸从红变白，又从白变青。
云珩站在台下，看着台上那个仿佛找到了主场、越说越溜、甚至开始主动吐槽某些问题太简单的咸鱼，冰眸之中，闪过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
这条咸鱼，果然只有在这些“不务正业”的领域，才能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最终，这场“知识竞赛”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中结束。比分竟然相差无几！洛璃靠着一堆偏门到姥姥家的答案，硬是没让比分拉开太大差距！
马师兄铁青着脸，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再也说不出一句嘲讽的话。
厉长老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
洛璃跳下擂台，打了个哈欠：“累死了，脑细胞死了一大片……仙尊，这算加班吧？得有额外补贴吧？”
云珩没有回答补贴的问题，只是看着她，淡淡道：“做得不错。”
虽然过程离谱，但结果却意外地好——不仅打压了天衍宗弟子的嚣张气焰，更重要的是，那枚黑色玉简，以及洛璃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思维方式，或许正是打开局面的关键。
仙尊大人觉得，带她来，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很有趣。
而洛璃则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今天听到的几个关于天衍宗长老的八卦野史卖出去换点零食钱。
咸鱼的知识，也是知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