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炎离去后的静雪峰,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凝固了。
雪依旧在下,纷纷扬扬,将山峰包裹得更加严实,也更加寂静。
范闲依旧歪在软榻上,一本摊开的话本子盖在脸上,许久都未翻动一页。旁边小几上的灵果盘空了许久,也无人续上。嗑瓜子的“咔嗒”声消失了,只剩下更漏单调的滴答,敲打着过于安静的空气。
他偶尔会起身,负手立于窗前。
窗外云海翻涌,景色亘古不变,美则美矣,却看久了,也只剩一片苍茫的白。
以前那小子在时,总会咋咋呼呼地指给他看:“师尊快看!那云像不像一只大乌龟!”“师尊!有仙鹤打架!”……聒噪,却鲜活。
现在,只剩下风穿过冰挂树的呜咽,像低低的叹息。
后院的训练场空荡荡的。那尊巨大的“镇岳鼎”孤零零地立在雪地里,表面覆盖了一层新雪,再无人吭哧吭哧地扛着它奔跑喘息。
偏殿的小厨房更是彻底冷了灶。
没有烟火气,没有食物香气,更没有那个忙碌的身影和时不时因为搞砸而发出的懊恼低呼。
曾经堆满各种食材和瓶瓶罐罐的架子,如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范闲的生活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依旧懒散,深居简出。
他甚至开始自己动手烧水泡茶,他盯着那杯失败的茶汤,看了很久,最终面无表情地泼掉了。
“麻烦。”他低声自语,却不知说的是泡茶麻烦,还是别的什么。
有时宗门其他长老或弟子有事来访,汇报完正事后,总会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一句:“墨师侄近来可有消息?”
范闲总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嗯,死不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情绪。但等人走后,他会独自在窗前多站一会儿,目光望向西南方向——那是雪灵隼飞走的方向。
清冷,绝尘,却也……前所未有的孤独。
范闲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或许终于有点明白,什么叫“捡的时候一时爽,养久了……偶尔也会觉得,身边有点声音,也不全是坏事”。
只是这领悟,来得稍晚,也稍显寂寥。
——
离开静雪峰的日子,如同粗糙的磨刀石,打磨着墨炎的青涩与依赖。
他独自穿越荒原,在险境中搏杀,与各色人等周旋。世界不再是师尊羽翼下那个虽然折腾却总归安全的地方,它露出了真实而锐利的獠牙。
黑风谷深处,煞气弥漫。墨炎甫一踏入,便知中了埋伏。三名邪修自阴影中扑出,手段刁钻狠辣,为首的独眼修士手持一柄幽蓝骨矛,修为赫然已至金丹后期!
剑光与毒瘴碰撞,轰鸣炸响。墨炎虽仗着“净化剑意”克制邪法,但独眼修士那柄淬炼百毒的骨矛诡谲异常,抓住一个空隙,撕裂护体灵光,狠狠洞穿了他的左肩!
“呃啊——!”剧痛钻心!墨炎闷哼一声,只觉一股阴寒剧毒顺着伤口疯狂蔓延,左臂瞬间乌黑发麻,灵力运转骤然滞涩。
“小子,乖乖成为老祖我毒鼎的养料吧!”独眼修士狞笑逼近。
生死一线间,墨炎眼中闪过厉色,不顾一切催动金丹,绝影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纯净光芒,以伤换命,猛地荡开其他两人,剑尖直刺独眼修士咽喉!
嗤啦!剑锋入肉,独眼修士难以置信地捂住喉咙倒下。另两名邪修见首领毙命,胆寒遁走。
危机解除了,墨炎却一个没站稳,扑通一下摔倒在地。肩头的伤口像喷泉一样,不停地往外冒黑血,那毒素就像小虫子一样,顺着经脉到处乱窜,带来一波又一波像被撕裂一样的剧痛,还有冷冰冰的麻木感。他紧紧咬着牙关,哆哆嗦嗦地掏出解毒丹吃了下去,可惜效果不咋地。
夜幕笼罩大地,冷得人直打哆嗦。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隐蔽的石缝,赶紧生起了篝火。火苗欢快地跳动着,映得他那张脸苍白得吓人,还带着痛苦的表情。他掏出匕首,咬着一截木头,额头的青筋都鼓起来了,然后“噗嗤”一声,狠狠地朝着肩头的腐肉剜了下去!
“哼……”压抑的痛哼从齿缝间溢出,冷汗瞬间浸透衣衫。每一下切割,都伴随着毒素被强行剥离的灼痛和眩晕感。
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师尊清冷的面容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他想念那只需一勺就能化解百毒的玉髓膏,想念那虽然折磨人却能锻体凝魄的药浴,甚至想念师尊在一旁嗑着瓜子、说着风凉话却从未真正离开的身影。
“师尊……”他意识模糊地喃喃,仿佛这般呼唤就能汲取到一丝虚幻的温暖和力量。泪水混着汗水滑落,不是软弱,而是孤独痛苦到了极致的情感宣泄。
为解体内残余毒素,墨炎不得不闯入凶名在外的迷雾沼泽。目标是一种罕见的解毒灵草——月影幽兰,其旁必有强大毒物守护。
沼泽中瘴气弥漫,能见度极低,脚下淤泥暗藏杀机。他小心翼翼,终于发现那株散发着朦胧微光的灵草,然而守护它的,竟是一只体型硕大、通体紫黑的三眼毒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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