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儒轻轻放下范闲,为他掖好被角,动作温柔得与方才运功时的刚猛判若两人。但当他直起身,转向房门时,整个人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而暴戾,如同出鞘的染血利刃。
他推开房门,候在外间的太医和亲卫们被他周身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逼得齐齐后退一步。
“殿下……”亲卫统领硬着头皮上前。
“人呢?”李承儒的声音嘶哑,却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
“已查明,刺客共计二十七人,全部服毒自尽,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但……在现场发现了这个。”亲卫统领双手呈上一枚小小的、不起眼的玉扣,那是皇室子弟常用来固定内袍衣襟的饰物,样式普通,但玉质极佳,内侧有一个极其隐晦的、代表“泽”字的刻痕。
李承儒拈起那枚玉扣,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盯着那刻痕,眼神阴鸷得吓人,仿佛要将那玉扣连同它背后的人生吞活剥。
“好,好得很。”他低笑一声,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滔天的杀意,“李、承、泽。”
他猛地攥紧玉扣,坚硬的玉石几乎要嵌入他的掌心。
“调黑骑。”他下令,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亲卫心头巨震。黑骑,是大皇子麾下最神秘、最精锐的力量,只属他一人,从不轻易示人,每一次出动都意味着血流成河。
“殿下,是否先禀明陛下……”副统领试图劝阻。
“不必。”李承儒打断他,眼神如万年寒冰,“本王今日,只要他死。”
他转身走回内间,在范闲床前驻足片刻,深深看了一眼那张昏睡中仍因痛苦而微蹙着眉的脸。
“等我回来。”他低声说完,决然转身。
皇子府大门洞开,李承儒一身玄色劲装,未着甲胄,却比全副武装时更令人胆寒。他翻身上马,身后是数十名如同融入夜色般的黑骑,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去二皇子府。”
马蹄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如同催命的鼓点。
二皇子府邸此刻竟也灯火通明,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李承儒率黑骑直接冲破府门,守卫试图阻拦,被黑骑如同砍瓜切菜般放倒。
李承泽独自坐在正厅之中,面前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他看到杀气腾腾闯进来的李承儒,非但不惊,反而笑了起来,笑容扭曲而快意。
“大哥,你来了。”他慢条斯理地斟满两杯酒,“比我预想的还快些。”
李承儒一步步走近,长剑已然出鞘,剑尖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火星四溅。他无视那杯酒,剑尖直指李承泽咽喉。
“为什么?”李承儒的声音压抑着毁灭一切的风暴。
“为什么?”李承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站起,撞翻了桌子,酒液四溅,“因为我得不到!既然我得不到,那谁也别想得到!尤其是你,李承儒!凭什么你能得到他?凭什么?!”
他状若疯癫,指着李承儒嘶吼。
就在李承儒眼中杀意暴涨,长剑即将刺出的瞬间——
“住手……殿下!”
一个极其虚弱,却清晰无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所有人猛地回头。只见范闲被一个亲卫半扶半抱着,勉强站在门口。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虚弱得几乎无法站立,全靠意志力强撑。他胸前的衣襟还带着未干的血迹,每一声呼吸都显得艰难而短促,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焦急和恳求,正直直地望着李承儒。
“闲儿!”李承儒心头巨震,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像是被狠狠揪住,杀意更盛,却又因他的出现而生生顿住动作,“你怎么来了?!胡闹!回去!”
范闲摇了摇头,这个轻微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他看向李承泽,眼神复杂,有厌恶,有冰冷,但深处,或许还有一丝对这份扭曲执念的……怜悯?
李承泽在看到范闲出现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贪婪地、近乎痴迷地看着那张让他魂牵梦绕又恨之入骨的脸,看着他为了另一个男人不惜拖着垂死之身赶来,看着他眼中对自己的冷漠与对李承儒毫不掩饰的担忧……
爱意与恨意如同两条毒蛇,在他心中疯狂撕咬。那强烈的、得不到回应的爱,在无数次被拒绝、被无视后,终于彻底扭曲成了毁灭一切的恨。可当看到范闲如此虚弱地出现在眼前,那深埋心底、不曾熄灭的痴恋又猛地窜起,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的疼痛。
恨他为何不爱自己,恨他为何要为别人如此拼命,更恨自己到了这般地步,竟然还会因他一个眼神而感到心痛!
这两种极致的情感剧烈冲撞,让他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可见骨的悲伤和彻底的绝望。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苍凉而空洞,带着一种万念俱灰的释然。
“你来了……”他望着范闲,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和一种决绝的告别,“也好……能最后再看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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