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指着窗外得意道:“爹娘,你们瞧——”
众人顺着他手指望去,院外那条穿园而过的小河上,架着个瞧着不甚起眼的简易木制风扇。四根碗口粗的木柱深深扎进河底,撑起个十字形木架,架心横插着根削得溜光的硬木轴,轴端固定着四片宽大的木扇叶,叶片边缘被砂纸磨得光滑圆润。
河水顺着地势缓缓流淌,冲击着木轴下方那几片斜钉着的桨叶,带动着整副扇叶吱呀作响地转动起来,风势虽不算狂暴,却稳稳当当朝着屋子的方向吹。
“这里头的门道可不少。”朱槿伸手掀开箱子顶盖,一股带着冰碴儿的寒气顿时扑面而来。
“爹,娘,你们看,这个箱底先铺了层隔潮的油纸,上面码着从河边捡来的青石板,石板中间特意留出空隙,摆着个陶制浅盆,里头盛着大半盆碎冰,是刚才从府里冰窖取的。”
他用手指了指冰盆四周,“这些塞得满满当当的,是浸了井水的粗麻布,还有些晒干的薄荷叶子,风从外面吹进来,先经过扇叶加速,再钻进这箱子里,绕过冰盆、蹭过湿布和薄荷叶,可不就凉得透透的?”
说着他又敲了敲箱壁:“这箱子内壁,我糊了层从旧铜镜上刮下来的铜箔,既能挡着日头晒透木箱让冰化得快,又能借着铜的凉气,让箱子里的温度降得更低。您再瞧这格栅,我特意做得密些,风从细缝里挤进来,凉劲儿就更足了。”
朱元璋探头凑近了瞧,只见箱内青石板上凝着层细密的水珠,顺着石板纹路缓缓滚落,滴在箱底的接水盘里发出细碎的声响。冰盆里的碎冰还冒着丝丝白气,将周围的麻布浸得透湿,薄荷的清香混着水汽弥漫开来,衬得那层铜箔在阴影里泛着幽幽的冷光,瞧着就透着股清爽。
“槿儿倒是个会疼人的。”马秀英笑着用围裙擦了擦手,“知道我怕热,悄没声就弄了这个,比单摆着冰盆舒服多了,风一吹,满屋子都凉快。”
当时的富贵人家消暑,排场虽大,实则处处透着笨拙。
就说那冰盆,多是半人高的红木方箱,内里衬着锡箔,盛满从冰窖运来的大冰块。可冰块化得快,不到半日就得换一次。
至于下人扇风,更是费力不讨好。两个小厮轮班摇着大蒲扇,胳膊摇得酸麻,扇出的风也是热的,混着人身上的汗味,吹得人心里发躁。
偶有那手脚麻利的,能扇出些凉意,可总不能日夜不歇地摇,到了后半夜,扇声渐歇,暑气便像潮水般涌回来,枕席上的汗渍能洇透三层棉褥。
那些玉枕、竹席,初躺时倒凉快,可沾了汗就变得黏糊糊,反倒比布枕更难熬。可朱槿这简易风扇一弄,竟把这些麻烦全解了。水流推着扇叶转,不用人伺候,风里裹着冰气和薄荷香,顺着格栅往屋里钻,犄角旮旯都能吹到。
朱槿挠挠头,笑着说道:“刚才娘说最近有些胸闷,就想着法儿让屋里凉快点。这些冰想着能撑到傍晚呢。”
朱元璋嘴上哼道:“就你机灵!不过这样一来,冰块的使用就有点太多了吧。”
朱槿听着老爹这话,心里暗自嘀咕起来。他怎会不知冰块的金贵?这时代的冰块,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
需要在寒冬腊月里,组织上百号壮劳力去冰封的河面上凿冰,把那些几十斤重的大冰块一块块运到冰窖里。
冰窖得挖在地下数丈深的地方,四壁还得用砖石砌得严严实实,再铺上厚厚的稻草和锯末隔热,就这样,到了夏天也得损耗大半,能存下来的十不存一。
因为冰块的珍贵性,所以这冰块可不是谁都能用的。
王府里有严格的规矩,自家老爹素来勤俭,在王府里早就定了规矩,每个人每月能领多少冰块都有定数,谁也不能逾矩。
外面的大臣们更是要等到立夏,凭着朝廷发的“冰票”才能领到些,寻常百姓连见都难得一见。
朱槿则是无所谓地说道:“爹,我们打个赌吧,如果我能变出冰块来,您答应我一个条件可否?”
朱元璋若有所思地看着朱槿,眉头微挑。
自己这个儿子师从张真人,学了一身功夫不说,脑子里总有些新奇点子,先前的火器制作,琉璃制作的法子叫人耳目一新。
可这等炎热的夏天,要凭空变出冰块来,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他沉吟片刻,大手一拍:“咱就和你赌了!但是提前说好,既然打赌,那么如果你变不出来怎么办?”
朱槿笑得坦然:“爹,如果我变不出冰块,自然不用您答应我条件。”
“别给咱耍滑头,” 朱元璋眼一瞪,带着几分威严,“若是变不出来,你也要答应咱一个条件!”
“好!” 朱槿一口应下,笑得更开心了。
随后,他拉过一旁的王敏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王敏敏听得连连点头,转身脚步匆匆地去了。
没多时,王敏敏便回来了,手里捧着个粗陶碗,碗里装着些灰白色的石头,表面带着些微浑浊,细看之下,能瞧见细碎的结晶棱角,正是硝石。硝石是王敏敏从兵仗局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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