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袁术于寿春志得意满,认为已将刘备主力成功阻滞于淮河之时,一股隐秘的暗流,正借助夜枭布下的网络,在淮南乃至更广的范围内迅速扩散。
谣言起初只是如同水面的涟漪,细微而难以溯源。有人说,陛下登基后颁发的诏书,似乎与以往朝廷颁发的诏书有些微不同,那方盖在帛书上的朱红印玺,细看之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些流言蜚语,起初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但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在袁术统治的核心区域——九江、庐江的官场和世家大族中,议论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一些心思缜密、或本就对袁术称帝心存疑虑的文武官员,开始偷偷拿出袁术登基后颁发的、加盖了皇帝之玺的诏书,与家中珍藏的、昔日汉室朝廷颁发的正式诏书进行比对。
不比不知道,一比之下,许多人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印文皆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乍一看并无区别。但若将两份诏书并置,仔细审视,便能发现些微差异。真品玉玺因年代久远,多次使用,印泥吃入玉质,线条边缘会带有一种独特的浸润感和历史的沉淀感,笔画间的转折、顿挫,也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拙气韵。而袁术诏书上的印玺,线条似乎过于“清晰”和“规整”,少了那份历经百年载风雨的沧桑与厚重。更有细心者,甚至隐约觉得,那黄金补角处的印痕,也与传说中的细节存在些许偏差。
这些发现,让许多官员心中疑窦丛生,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却无人敢公开质疑。毕竟,质疑玉玺的真伪,便是质疑袁术,在这敏感时刻,无异于自寻死路。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这股暗流,最终还是涌到了杨弘与阎象的面前。
这一日,杨弘与阎象在府中秘密会面。两人面色都极其凝重。
“阎公,近日市井及官场之流言,你可曾听闻?”杨弘压低声音,开门见山地问道。
阎象沉重地点了点头,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如何能不知?起初只当是无稽之谈,但……老夫昨日亦忍不住,取出旧日朝廷诏书与陛下新颁之诏比对照看……”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眼中的惊惧已经说明了一切。
杨弘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亦反复比对查看……其字体形态,细观之,确与真品有细微偏差。尤其是那‘天’字末笔的挑锋,以及‘寿’字内部的纹理走势……还有,玉玺边缘那几道天然裂纹的位置与走向,似乎也对不上!此事……此事若为真,则……则塌天之祸也!”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恐慌。玉玺若假,袁术称帝的“天命”依据便荡然无存!这不仅会成为天下笑柄,更会彻底动摇追随者的信念,引发内部崩溃!
“必须立刻面见陛下!”阎象霍然起身,语气决然,“此事关乎国本,绝不能隐瞒!”
杨弘虽知此事凶险,但亦知拖延下去后果更不堪设想,咬牙道:“好!你我一同前往!无论如何,需让陛下知晓实情!”
两人当即求见袁术。此时袁术刚听完淮河前线的“捷报”,心情正好,听闻两位心腹谋士联袂求见,还以为又有什么好消息,便欣然在偏殿召见。
“二位爱卿匆匆而来,所为何事啊?莫非是刘备退兵了?”袁术笑着问道,手中还把玩着一只玉杯。
杨弘与阎象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额角的细汗。杨弘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等近日……听闻一些流言,关乎……关乎传国玉玺,心中不安,特来禀报。”
“玉玺?”袁术笑容一敛,有些不悦,“玉玺能有何事?此乃朕受命于天之信物,天下皆知!”
阎象接口道:“陛下,流言蜚语,本不足信。然……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为安人心,正视听,臣等斗胆,恳请陛下……取出玉玺,容臣等仔细瞻仰、查验一番,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查验?”袁术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你们是在怀疑朕?!”他猛地将玉杯顿在案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杨弘和阎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杨弘急声道:“陛下息怒!臣等绝无此意!只是……只是如今外界议论纷纷,若不加以澄清,恐损陛下天威,动摇军心民心啊!臣等一片赤诚,皆为陛下,为‘仲家’江山着想啊!”
袁术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他虽骄狂,却并非完全失去理智。杨弘、阎象是他倚重的老臣,若非事态严重,绝不会如此冒险进言。联想到近日确实隐约听到些风言风语,他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疑虑。
“哼!”袁术冷哼一声,强压怒火,“好!朕就让你们看个明白!看看这受命于天的神物,是何等模样!”
他挥手令内侍去取玉玺。片刻后,那方被黄绸覆盖的玉玺被恭敬地捧到御案之上。
袁术亲手揭开黄绸,露出那方螭虎纽、缺角镶金的玉玺。在殿内灯烛的照耀下,玉玺泛着温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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