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江淮大地,卷起尘土与枯叶,也带来了来自北方兖州的血腥消息——雍丘城破,张邈被杀,张超自刎,张家被曹操夷灭三族。这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暗流涌动的诸侯间炸响,宣告着曹操在兖州统治的最终确立,也使得邻近的袁绍、袁术、刘备等人,更加绷紧了神经。
然而,这消息对于此刻身处九江寿春,刚刚从庐江战场归来的孙策而言,却显得遥远而模糊。他心中积郁的愤懑与不甘,远比北方的战报更为灼人。
庐江郡,终于被他啃下来了。代价是长达近一年的围城苦战,是无数江东子弟兵埋骨城下,是舅舅吴景为了支援他而兵力空虚,被刘繇趁机从丹阳郡驱逐……当庐江城头最后一面“陆”字旗被砍倒,换上“孙”字大旗时,孙策甚至来不及品尝这惨胜的苦涩果实,更严峻的现实便已压来。
兵力!他手中可战之兵经过庐江一役,折损严重,已是强弩之末。既要分兵弹压庐江郡内尚未完全平息的抵抗,又要防备西面荆州刘表可能趁虚而入的威胁,捉襟见肘,左支右绌。而就在此时,袁术的命令到了,冰冷而不容置疑:命大将张勋率部接管庐江防务,孙策即刻率本部兵马返回寿春复命。
“欺人太甚!”寿春城内临时安置的府邸中,孙策一拳狠狠砸在案几上,震得杯盏乱跳。他年轻俊朗的面庞因愤怒而扭曲,双目赤红,“我孙家儿郎流血拼命打下的城池,他袁公路轻飘飘一句话就要拿走!舅舅亦因助我而失丹阳,如今我……我竟连反脸的底气都没有!”
堂下,程普、韩当、黄盖等一干孙坚旧部,亦是满面愤慨,却又无可奈何。形势比人强,没有袁术提供的名义和最初的支持,他们连立足之地都难寻。
正在孙策烦闷欲狂之际,丹阳人朱治,这位素来沉稳多谋的将领,上前一步,低声道:“主公,事已至此,愤怒无益。袁术强夺庐江,却也暴露其猜忌之心,非久居人下之所。眼下,吴景将军与孙贲将军仍在长江北岸与刘繇部将张英对峙,月余未能渡江。此正是我等契机!”
孙策猛地抬头,看向朱治:“朱将军有何高见?”
朱治目光炯炯:“何不趁此机会,向袁术借兵?就以支援吴景将军,共击刘繇,为袁术夺取丹阳为名!只要兵马到手,渡过长江,便是龙归大海,虎入山林!届时,凭借主公之勇略,与我等辅佐,何愁不能横扫江东?”
“借兵?”孙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他苦笑道,“袁术多疑,岂肯轻易再借兵于我?他刚夺我庐江,防我如防贼一般。”
一时间,堂内陷入沉默。袁术的猜忌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想要从他手中借出足以在江东打开局面的兵马,谈何容易?
就在这时,一直侍立在侧的吕范,眼中精光一闪,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如石破天惊:“主公,袁术所想,无非一物耳!”
孙策、朱治等人目光瞬间聚焦于吕范身上。
吕范缓缓吐出两个字:“玉玺!”
这两个字仿佛有千钧之重,让整个厅堂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孙策身躯猛地一震,脸色变幻不定。传国玉玺,自父亲孙坚在洛阳井中所得,便一直是孙家的秘密,也是袁术梦寐以求的宝物。他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这是父亲的遗物,是皇权的象征……
然而,就在这挣扎的瞬间,一个低沉而恳切的声音,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回响起来。那是在徐州,刘备通过韩当带给他的劝告:
“玉玺虽贵,然终究是死物,乃招祸之根苗,于创业无益!不若以此作为质押,向袁术换取兵马、粮草、军械!袁术梦寐以求此物,必愿付出代价!如此,伯符可得实实在在的兵力,脱离牢笼,龙归大海!以伯符之能,与诸位将军辅佐,横扫江东,恢复文台兄基业,指日可待!”
当时听闻,他虽觉有理,却总有不舍。如今,身处这进退维谷的绝境,再回想刘备之言,字字如刀,剖开迷雾,直指核心!是啊,死物!招祸之根苗!拿着它,袁术会永远猜忌、打压自己!用它换兵马,换一个海阔天空的未来!
孙策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挣扎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锐利如鹰隼的光芒。他环视麾下众将,声音沉静而有力:“吕子衡所言极是!玉玺留之无益,反是祸端!当以此,为我等换取一个前程!”
他看向朱治、吕范,又看向程普、韩当、黄盖等老将,众人眼中皆燃起振奋的火焰。
“明日,我便去见袁术!”
次日,袁术府邸。
袁术高坐堂上,身着锦袍,意态闲适,只是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不时闪过审视与算计的光芒。他看着阶下恭敬行礼的孙策,心中暗自冷笑,这头小老虎,失了庐江,怕是来哭诉的吧。
“伯符来了,庐江之战,辛苦你了。”袁术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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