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尚未举起叛旗的年代,滇南大地仍笼罩在平西王府的权势之下。
时值康熙初年,王府颁布了一道特殊钧令:凡能独力擒虎者,赏百金,享千户俸禄,赐打虎将尊号。
消息传至军营,壮士们摩拳擦掌,唯有一个精瘦汉子倚在帐边轻笑:擒虎易,擒人心难。
众人哄笑时,谁也没料到这个名叫保住的马夫,三日后竟真拖着一只斑斓猛虎回到军营。
那虎颈上有道深可见骨的勒痕,竟是被人徒手扼毙。
好个保住!
平西王吴三桂拍案而起,从今日起,你就是打虎将!
保住单膝跪地,玄色劲装上虎血犹温。
月光照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道旧疤从眉骨蜿蜒至下颌,像极了云贵高原的险峻山峦。
仲夏夜宴,王府新落成的望滇楼笙歌不绝。
酒过三巡,广东盐商拱手笑道:久闻王府有暖玉琵琶,抱之如拥春阳,不知可否...
吴三桂醉眼朦胧地摆手:明日...明日再看。
席间倏然立起一人:臣愿即刻取来。
满座俱寂。
宾客们打量着这个瘦削的打虎将,有人窃笑:姬妃居所距此三里,穿越十二重禁卫,况且...
保住不等王命已转身而出。
玄衣融入夜色时,吴三桂才猛然醒酒:快传令戒备!
姬妃的栖梧苑外,保住如壁虎游墙般滑过第五重高墙。
忽见院内灯火通明,雕花门紧锁,廊下金丝架上栖着只雪羽鹦鹉。
喵……
暗处传来幼猫哀鸣。
鹦鹉警觉地探头。
紧接着竟是鹦鹉惊慌的尖啸:猫来!猫来!
殿门轰然洞开。
青衣侍女急举宫灯查看时,一道黑影贴着她裙裾掠入内室。
姬妃正对镜卸妆,忽从菱花镜里看见个男子抓起案上琵琶,惊得玉梳坠地:来人!
保住怀抱琵琶跃出窗外时,整个王府骤然沸腾。
火把如星河骤落,箭矢破空声织成密网。
他却如猿猴般荡上槐树枝梢,三十余株古槐成了空中廊桥,衣袂翻飞间已踏过第七重殿宇的琉璃瓦。
在那里!
侍卫长惊呼声中,那道身影竟沿着飞檐跃上望滇楼,正是三日前刚落成的百尺高楼。
更令人骇然的是,他并非攀爬,而是沿着陡峭的屋脊疾走如飞,仿佛踏着月光铺就的道路。
宴厅里烛火忽然摇曳。
众人抬头时,保住已轻飘飘落在猩红地毯上,连鬓角汗珠都未有一滴。
琵琶弦上犹带栖梧苑里的暖香,门外更夫正敲三更。
广东盐商突然打翻酒盏,他看清保住衣角插着三支弩箭,箭杆皆被利刃削断,只留浅浅白痕印在布料上。
吴三桂抚掌大笑,却暗中攥紧了金杯。
待宴席散尽,独召保住至密室:本王有件大事...
王爷,
保住突然打断,可是要送琵琶去京城?
满室烛火噼啪作响。
吴三桂盯着他良久忽然笑开:你怎知...
暖玉琵琶乃贡品,王爷拖延进献实非臣子之道。
保住指尖轻抚琵琶弦,但若今夜强取之事传入京城,反倒坐实王爷御下不严。
吴三桂眸色渐深:依你之见?
请王爷将琵琶赐予臣。
保住抬头时目光如电,臣愿护送仿制品进京,真品仍留姬妃处。
如此既全王爷忠义,又不负姬妃爱物之心。
窗外惊雷炸响,雨滴突然敲打窗棂。
平西王摩挲着虎符轻笑:你要本王欺君?
臣要王爷周全。
保住躬身时,颈后露出狰狞的虎爪旧伤,就像当日臣扼毙猛虎时,王爷问臣要不要换个活法。
雨声中传来铜壶滴漏的轻响。
吴三桂忽然将虎符掷在案上:准了。但若走漏风声...
保住接过令牌时微微一笑:臣记得王爷教诲:猛虎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
三月后,京城传来消息:贡品琵琶在黄河渡口遭劫,押运官兵全员殉职。
康熙帝下旨抚恤,反而赏赐平西王明珠十斛。
雨夜滇池画舫上,姬妃轻拨真正的暖玉琵琶。
吴三桂忽道:你早知道保住是朝廷的人。
珠帘外闪过玄衣身影。
保住掀帘而入,手中提着的正是那些官兵的首级。
锦衣卫副指挥使保住,吴三桂斟酒三杯,陛下可还满意?
雨打荷叶声里,保住取出卷黄绫圣旨。
但见御笔朱批凌厉如刀:平西王忠勇可嘉,特赐免死铁券,然暖玉琵琶当速献天听。
姬妃突然轻笑:王爷好算计。
借锦衣卫之手除了军中异己,又让陛下安心收下赝品。
琵琶弦嗡鸣不止。保住仰饮杯中酒:陛下还问:打虎将可能擒住滇南真正的猛虎?
惊雷照亮三人身影。
吴三桂把玩着铁券大笑:告诉陛下,虎在牢笼之外,更在人心之内。
保住掷杯于地,碎玉声**鸣锵然:臣今日辞官。
毕竟...他望向外面的雨幕,打虎将该死在虎爪下,而非朝堂斗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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