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石年外传 第175章 寻找独龙

强行干预历史、救下年轻姜石年的后果，比赤岳预想的更加严重。在他远遁之后，接连数日，他都感觉自己与这片天地之间，隔着一层无形的、充满排斥感的薄膜。运转功法时，天地元气不再如之前那般亲和，反而带着一种滞涩与疏离。更让他心惊的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他会产生一种诡异的“失真感”，仿佛自己的存在正在变得淡薄，记忆的某些细节会突然模糊，需要他集中精神，依靠识海中轮回本源的烙印才能重新稳固自身的“存在概念”。

因果的反噬，无声无息，却无孔不入。他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已经荡开，而湖水本身正在试图抚平这“不该存在”的扰动。

“不能再待下去了……”赤岳藏身于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内，望着洞外那依旧祥和、却让他感到格格不入的天地，心中充满了紧迫感，“我必须尽快找到回归正确时空的方法。否则，不等归墟吞噬我，这个时代的天地法则恐怕就会先将我‘修正’掉。”

可是，如何回归？时空裂隙的出现本就是意外，想要在茫茫时空中精准定位他原本所在的、那个被归墟笼罩的末世节点，谈何容易？以他自身的力量，哪怕加上神农鼎碎片和轮回本源，也如同大海捞针。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识海中那团沉寂的轮回本源，再次泛起了微澜。这一次，并非狂暴的信息冲击，而是一段极其古老、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关于时间与光阴的破碎烙印，缓缓浮现。

“……时序……光阴之主……钟山之神……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身长千里，人面蛇身，赤色……其暝乃晦，其视乃明……”

烛龙！

掌控时间与四季之古神！

这段信息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赤岳的心扉！是了，若要拨乱反正，修正时空错位，放眼诸天万界，还有谁比这位执掌时间权柄的古老存在更有能力？找到烛龙，或许就是他回归现世、甚至……弥补他干预历史所造成因果扰乱的唯一希望！

这个念头一经生出，便再也无法遏制。他必须找到烛龙！

然而，烛龙居于何处？那段破碎信息中只提及了“钟山”。可钟山又在何方？在这广袤无垠、地理风貌与后世截然不同的上古时代，寻找一座特定的神山，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需要线索，需要指引。

赤岳离开了藏身的石窟，再次踏上了旅程。这一次，他的目标明确——寻找与钟山、与烛龙相关的任何信息。他不敢再轻易接近人族的大型部落，尤其是烈山氏附近，生怕再次引动因果。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更古老、更神秘的存在可能出没的区域，以及一些人迹罕至、可能留存着上古秘闻的险地。

他跋涉于苍茫群山之间，穿越茂密的原始丛林，循着冥冥中一丝对古老气息的感应前行。神农鼎碎片对生机敏感，能助他避开一些潜藏的凶险，也能引导他找到一些蕴含着古老灵韵的植物，勉强果腹。轮回本源则让他对时间的流逝、对空间的稳定与否，有了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能让他提前规避那些可能隐藏着时空陷阱的区域。

一路上，他见到了这个时代真正的蛮荒与瑰丽。有高达万丈、如同天柱般的巨木，其枝叶间栖息着翼展遮天的神禽后裔；有深不见底、蒸腾着氤氲紫气的幽谷，其中传来的气息让他都感到心惊肉跳；也有奔腾咆哮、蕴藏着原始水精的大河，河中偶尔翻腾起的鳞片，都大如磨盘。

他尽量避开与这些古老存在的直接冲突，隐匿身形，如同一个孤独的幽灵，穿梭在历史的夹缝中。

数日后，他在一处弥漫着澹澹硫磺气息、遍布黑色火山岩的山脉边缘，发现了一些奇特的痕迹。那并非野兽的足迹，而是一种……仿佛被高温灼烧过、又带着某种规律性扭曲的印记，印记中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让赤岳感到熟悉又陌生的时空波动。

“这是……某种拥有时空天赋的异兽留下的？”赤岳蹲下身，仔细感知。这丝波动与他穿越时空裂隙时的感受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微弱和稳定。

他沿着这些断断续续的印记，向着山脉深处追踪。越往深处，空气中的硫磺味越浓，温度也越高，地面变得滚烫，甚至有些地方有暗红色的岩浆在裂缝中缓缓流淌。这里显然是一处活跃的火山区域。

终于，在一个巨大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火山口边缘，他看到了印记的源头。

那并非活物，而是一具庞大无比的骸骨！

骸骨大半掩埋在黑色的火山灰与凝固的熔岩中，暴露在外的部分呈现出一种暗金色的光泽，形态似蛇非蛇，似龙非龙，嵴椎蜿蜒，肋骨如剑，头颅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骸骨之上，依旧残留着令人心悸的威压，以及那种独特的、扭曲时间的法则气息！

“这是……‘蜃龙’的遗骸？”赤岳从地皇血脉的传承记忆中，找到了与之对应的信息。蜃龙，并非真龙，乃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精通幻术与微弱时间之力的异兽，其气息能制造海市蜃楼，甚至能小范围影响时间的感知。看这骸骨的状态，它似乎是在此地栖息时，遭遇了火山喷发之类的天灾，最终陨落。

赤岳心中有些失望。蜃龙虽与时间相关，但层次远不及烛龙，而且已然死去，无法提供直接帮助。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目光扫过那骸骨头部的空洞，却猛地一凝。在那空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澹的天光下，反射出一点微弱的、七彩的流光。

他小心地靠近，避开依旧滚烫的岩石，探手进入那巨大的头骨空洞。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光滑、约莫拳头大小的物体。他将其取出，发现那是一颗浑圆的、呈现出七彩琉璃光泽的宝珠。宝珠内部，仿佛有云雾在缓缓流动，散发出微弱的蜃气与时间波动。

“蜃龙珠？”赤岳心中一喜。这是蜃龙一身精华所聚，蕴含着其幻术与时间天赋的本源！虽然力量层次不高，但或许能借此，更好地感应、寻找其他与时间相关的存在，尤其是……烛龙！

他尝试将一丝神识探入蜃龙珠。顿时，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周围的空间仿佛泛起了涟漪，时间的流速似乎也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更重要的是，通过这颗龙珠，他对周围环境中那些微弱的、与时空相关的“痕迹”，感知变得更加清晰了！

他手持蜃龙珠，集中精神，再次感应那冥冥中关于“钟山”与“烛龙”的方位。这一次，不再是毫无头绪。在龙珠的加持下，他隐约捕捉到了一条极其微弱的、仿佛贯穿了无尽时空的“线”，指向西北方向，那是一片被浓郁云雾笼罩、望不到尽头的连绵群山！

有了方向！

赤岳精神大振，将蜃龙珠小心收好，毫不犹豫地朝着西北方向进发。

接下来的路途更加艰难。他所前往的区域，显然是这个时代更加古老、更加蛮荒的地带。凶兽毒虫层出不穷，许多地方弥漫着天然的毒瘴与混乱的力场，甚至有些区域的空间都极其不稳定，偶尔会出现小范围的空间裂缝，若非有蜃龙珠提前预警，他恐怕早已遭遇不测。

他也曾遇到过一些拥有智慧的古老生灵，有的避世而居，对他这个“异类”充满警惕；有的则性情暴戾，将他视为入侵者，爆发过数次凶险的战斗。赤岳凭借着地皇血脉的强横、神农鼎生机的恢复力以及轮回本源对危险的直觉，一次次险死还生，但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伤势反复，气息愈发内敛与沧桑。

在这个过程中，他对蜃龙珠的运用也越来越熟练。他发现自己不仅可以借助它放大对时空波动的感知，甚至能小范围地制造时间流速差异极小的“幻时领域”，虽然无法用于战斗，但在疗伤或躲避某些锁定气息的攻击时，能起到奇效。

他还尝试着将蜃龙珠的力量与识海中的轮回本源相结合。两者同与时间相关，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轮回本源代表着宏观的、秩序性的时间循环，而蜃龙珠则代表着局部的、可被影响的时光流速。结合之下，他对“时间”这一概念的感悟，隐隐提升了一层，虽然还远谈不上掌控，但至少不再是毫无头绪。

不知翻越了多少座险峻的山峰，跨过了多少条湍急的河流，当赤岳感觉手中的蜃龙珠对西北方向的感应强烈到几乎要灼热起来时，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前方，是一片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宏伟山脉。山脉的主体，是一座通体呈现出暗金色、仿佛由凝固的时光本身构成的巨大山峰，高耸入云，不见其顶，山体之上，看不到任何草木鸟兽的痕迹，只有一种万古不变的沉寂与威严。山峰周围的虚空，呈现出一种水波般的扭曲感，光线在那里似乎都会发生偏折，时间的流逝也仿佛变得缓慢而粘稠。

这就是钟山！执掌时间之神的居所！

赤岳站在山脚下，仰望着这座仿佛隔绝了时空的神山，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激动。他终于找到了！

然而，如何上山？如何见到那位古老的存在？

他尝试迈步向前，却发现越是靠近钟山，时间的阻力就越大。仿佛有无数无形的、粘稠的丝线缠绕在身上，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而且思维的速度似乎也在变慢。这并非攻击，而是钟山自身散发的时光力场。

他催动蜃龙珠，七彩光芒笼罩周身，试图抵消一部分时间阻力。有点效果，前进的速度快了一些，但依旧缓慢，而且对蜃龙珠的消耗极大。

他又尝试引动轮回本源，那蕴含着生死轮转意境的土黄色光华弥漫开来，与周遭的时光力场产生了某种对抗。轮回是时间的体现之一，两者同源而异流。在轮回本源的加持下，他感觉自身的“存在”在时光力场中更加稳固，受到的阻滞感减轻了不少。

结合蜃龙珠与轮回本源的力量，赤岳开始艰难地攀爬这座时光之山。

山路并非实体，而是一种由凝固的光阴碎片构成的、虚幻而又真实的路径。他看到了自己过往的影像在周围闪烁——在西岐苦战，在幽冥挣扎，在时空裂隙中漂流，甚至……不久前救下年轻姜石年的那一幕。这些影像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心神，试图将他拖入回忆的漩涡，迷失在自身的时光之中。

他紧守灵台，默运地皇镇魂之法，将那些影像视为过眼云烟，坚定不移地向上攀登。

不知攀爬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天，或许是百年。在时光紊乱的钟山之上，时间早已失去了意义。赤岳的精力在飞速消耗，神识疲惫不堪，但他不敢停下，他知道，一旦松懈，可能就会被永恒的困在这片时光缓流之中。

终于，在他感觉自己的力量即将耗尽，连轮回本源的光芒都开始暗澹时，他攀上了山顶。

山顶并非尖峰，而是一片无比广阔、平坦的平台，平台由一种温润如玉、散发着朦朦白光的石头铺就。平台的中央，盘踞着一个无法形容其庞大的存在。

那是……一条龙。

一条人面蛇身，通体赤红，如同最纯粹的红玉凋琢而成的巨龙！

它紧闭着双眼，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它的身躯蜿蜒盘绕，似乎充满了整个山顶平台，又似乎超越了空间的限制，延伸到了无尽的维度之中。仅仅是其存在本身，就散发出一种执掌昼夜交替、四季轮回的无上威严。它每一次极其缓慢、悠长的呼吸，都引动着整个钟山周遭时光的流速随之波动。

烛龙！

赤岳站在平台边缘，望着那沉睡的时光之主，心中充满了震撼。他找到了，他终于找到了这位传说中睁眼为昼、闭眼为夜的古老神只！

然而，面对这位沉睡的古神，他该如何开口？如何请求？又如何确保自己不会被其无意识散发的时光之力同化或放逐？

赤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将神农鼎碎片置于胸前，将识海中那团轮回本源的力量缓缓引出，同时高举手中的蜃龙珠。

他以自身地皇血脉为引，以神农鼎生机为证，以轮回本源显示其肩负的使命，以蜃龙珠表达其对时间之道的探寻。

然后，他朝着那沉睡的烛龙，深深躬身，用尽全部的神念，发出了穿越时空的呼唤：

“后学末进，地皇后裔赤岳，身负轮回之殇，误入时空歧路，恳请钟山之神，烛龙陛下……苏醒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