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石年外传 第173章 穿越时空的裂隙

后土娘娘沉寂前那悲壮决绝的意念，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赤岳的灵魂深处。那剥离出的轮回本源与神农鼎生机交融的土黄色气流，此刻正如同狂暴的龙卷，在他识海中横冲直撞，无数破碎的轮回景象、生灭法则、因果碎片疯狂翻涌，几乎要将他的自我意识彻底撕碎、同化。他眼前一片混沌，耳中唯有万物生灭的宏大噪音与自身血脉偾张的轰鸣，连岩岗那声嘶力竭的“走”字，都显得遥远而模糊。

他是被岩岗和扈坚一左一右，几乎架着，踉跄着冲向来时那条幽暗通道的。每一步踏出，都感觉踩在棉花与刀尖之上，灵魂与**的双重剧痛如同潮水，一**冲击着他仅存的理智。素心仙子将最后几颗宁神丹药不要钱般塞入他口中，药力化开，却如同投入沸鼎的冰块，瞬间便被识海中的风暴吞噬。

“拦住他们！”身后，是归墟魔物尖锐的嘶鸣与“弑神之兵”划破空间的冰冷厉啸。恐怖的攻击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玄圭真人猛地顿足，双手猛拍地面，残存的土行法力引动周遭混乱的冥土，升起数道扭曲的石墙，试图阻挡。然而，石墙在那些散发着红光的“弑神之兵”面前，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抹除”，连延缓片刻都难以做到。

璇衡脸色惨白，他手中的备用罗盘指针早已炸裂，只能凭借直觉嘶喊：“通道入口在左前方！空间极不稳定，快！”

岩岗怒吼一声，将赤岳勐地推向扈坚，自己则转身，战刀爆发出最后的血色光华，如同疯虎般迎向追得最近的一头形似多头蜈蚣的魔物！“带大人走！”他的吼声淹没在魔物的嘶鸣与兵刃交击的刺耳声响中。

扈坚虎目含泪，却不敢有丝毫迟疑，和另外两名有扈氏战士死死护住意识恍惚的赤岳，朝着那旋转的幽暗通道入口拼死冲去。素心仙子与玄圭真人且战且退，不断施展手段阻挡追兵，每一步都洒下热血。

就在扈坚拖着赤岳即将触及通道入口的瞬间，异变再生！

或许是后方那数柄“弑神之兵”同时爆发的“抹除”之力干扰了本就脆弱的空间结构，或许是轮回核心区域的法则崩坏产生了连锁反应，又或许是赤岳识海中那狂暴的轮回本源与外界产生了某种不可知的共鸣——那幽暗的通道入口，勐地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如同琉璃破碎般的刺耳声响！

卡察——嗡！

整个通道入口骤然扭曲、变形，不再是稳定的漩涡，而是炸裂成无数片破碎的、闪烁着混乱光流的空间碎片！一个更加庞大、更加不稳定、散发着五彩斑斓却又死寂虚无气息的裂隙，以入口为中心，勐地扩张开来，瞬间就将冲在最前的扈坚、赤岳以及旁边的两名战士吞噬了进去！

“大人！”

“赤岳！”

素心仙子和玄圭真人惊骇欲绝，想要冲上前，却被那裂隙扩张产生的恐怖吸力猛地掀飞出去，同时那裂隙边缘如同活物般蠕动、合拢，瞬间便恢复成了那片混乱的虚空，再无赤岳等人的踪迹！

“不——！”岩岗目睹此景，心神俱震，被那多头蜈蚣魔物一爪扫中胸膛，甲碎骨裂，吐血倒飞，重重摔落在素心仙子身旁。

剩余的寥寥数人，望着那吞噬了赤岳后便恢复“平静”的混乱空域，脸上充满了绝望与茫然。赤岳大人……被时空裂隙吞噬了？在那连金仙都可能迷失、被撕碎的混乱维度中，他还能活着吗？

……

冰冷。

刺痛。

失重。

仿佛灵魂被投入了永无止境的滚筒，又像是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拉扯向不同的时空尽头。

赤岳在极致的痛苦与混乱中，仅存的一丝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死死守着灵台最后一点清明。他感觉到扈坚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在某一刻猛地松开了，然后便是彻底的分离与孤独。神农鼎碎片在他怀中散发着微弱的、持续不断的暖意，如同母亲的呢喃，护持着他这缕残魂不至于立刻湮灭。而识海中那团狂暴的轮回本源，在这超越常理的时空穿梭中，似乎受到某种压制，翻腾的速度稍稍减缓，让他得以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那疯狂的旋转与撕扯感骤然消失。

砰！

他重重摔落在某个“地面”上，剧烈的冲击让他眼前一黑，险些彻底昏死过去。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呕出的不再是血，而是一种带着星辉与尘埃的奇异物质。

他艰难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有天空，没有大地。上下四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流动的灰色雾气构成的虚空。雾气之中，悬浮着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碎片”。那些碎片，并非实物，而是一段段流动的、鲜活的“影像”！

他看到了！

一块碎片中，是浩瀚无垠的洪荒大地，巨木参天，凶兽横行，有顶天立地的巨人在追逐太阳，有周身缠绕法则链条的古神在开辟混沌！

另一块碎片里，是烽火连天、神魔征战的古战场，黄帝驾驭应龙，与蚩尤驱使的洪荒巨兽惨烈搏杀，法则碰撞，天地失色！

还有碎片显示着宁静的村落，先民们刀耕火种，祭祀天地，袅袅炊烟中带着文明的微光；又有碎片呈现着巍峨的天庭，仙神往来，祥云缭绕，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僵化与腐朽……

他甚至看到了熟悉的景象——西岐城头，姜尚手持封神榜，与闻仲率领的商军对峙；九州结界在归墟力量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以及……他自己，在轩辕之墟中，手握神农鼎碎片，与归墟眷属搏杀！

过去、现在、未来……甚至是一些可能发生、或许永远不会发生的“可能性”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杂乱无章地悬浮在这片灰色的虚无之中。时间的河流在这里失去了方向，空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

这里，是时空的裂隙！是法则交织的混乱之地，是现实与虚幻的夹缝！

赤岳挣扎着坐起身，试图运转功法，却发现此地的法则与外间截然不同，天地元气（如果存在的话）混乱而惰性，难以吸收。他只能依靠神农鼎碎片缓慢恢复着伤势，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他发现，那些时空碎片并非静止，它们如同水母般在灰雾中缓缓飘荡，时而碰撞，融合成更大的、更混乱的景象，时而又崩裂成更细小的碎片。一些碎片散发着温暖、有序的气息，而另一些则充满了毁灭、绝望与……那熟悉的归墟死气！

他看到，一些被归墟死气浸染的碎片，正如同病毒般，试图侵蚀、污染那些正常的、代表着“存在”与“秩序”的碎片。当两者接触时，正常的碎片会迅速暗澹、崩塌，其中的景象变得扭曲、怪异，最终化为一片灰白，融入周围的死寂雾气。而归墟碎片则仿佛得到了滋养，微微膨胀。

“归墟……不仅在吞噬现实，更在侵蚀时间本身……它在抹除历史，扭曲未来！”赤岳心中升起一股明悟，遍体生寒。归墟之主的野心，是要将一切“存在”的痕迹，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彻底归于“虚无”！

必须离开这里！

他强撑着站起身，试图在这片混乱的时空中，找到回归“现在”、回归西岐或者至少是稳定现实世界的坐标。但放眼望去，皆是破碎的影像与流动的灰雾，根本无从辨别方向。

他尝试着走向一块显示着西岐景象的碎片，然而，看似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无尽虚空，无论他如何迈步，都无法真正靠近。时空在这里的尺度是错乱的。

就在他感到一丝绝望之际，怀中的神农鼎碎片，以及识海中那团稍稍平复的轮回本源，同时产生了奇异的波动。它们散发出的气息，与这片混乱时空中的某些“碎片”，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尤其是几块显示着古老大地、草木繁盛、先民祭祀地皇景象的碎片，以及一些记录着生命诞生、轮回运转最初轨迹的碎片，对赤岳身上的气息反应尤为明显。

“是了……神农鼎代表生机创造，轮回本源记录生死循环，它们都是‘存在’法则的体现，自然能与那些代表着‘存在’与‘秩序’的时空碎片产生联系！”赤岳心中一动，似乎找到了方向。

他不再盲目乱闯，而是静心凝神，努力引导着神农鼎与轮回本源的气息，如同在黑暗的大海中放出信标，感应着那些与之共鸣的、秩序尚存的时空碎片。

渐渐地，一条由无数微弱光点连接而成的、蜿蜒曲折的“路径”，在他感知中隐约浮现。这条路径穿梭于无数时空碎片之间，避开那些散发着浓烈归墟死气的区域，指向灰雾深处某个不确定的方位。

这或许是唯一的生路！

赤岳不再犹豫，沿着那感知中的“路径”，小心翼翼地前行。他不敢触碰任何时空碎片，谁知道贸然进入一段陌生的历史或未来，会引发怎样的后果？他只是一个孤独的过客，行走在时间的废墟与夹缝之中。

沿途，他见证了太多。他看到辉煌的神朝在内部腐朽与外部入侵中崩塌，看到善良的灵魂在乱世中挣扎沉沦，也看到英雄在绝境中发出不屈的呐喊。他看到了归墟的阴影在历史长河中若隐若现，似乎在更早的时代，它就曾以不同的形式试图侵蚀这个世界。

在一段格外巨大的、显示着不周山崩塌、天倾西北、洪水肆虐的景象碎片附近，他停留了片刻。那场导致洪荒破碎的巨变中，他感受到了一股与如今归墟同源、却更加原始暴戾的毁灭意志。共工怒撞不周山，真的仅仅是因为战败的愤怒吗？还是说……其中也隐藏着归墟的蛊惑？

他还看到了一块极其暗澹、几乎要被灰雾吞噬的碎片，其中显现的，竟是瑶姬化身天地法则、补全秩序的那一幕！只是，在那景象的边缘，他隐约捕捉到了一缕极其隐晦的、冰冷而狡诈的视线，似乎在瑶姬化身法则、最为脆弱的那一刻，窥视着什么……

这些破碎的信息涌入脑海，让他对归墟的由来与手段，有了更多模糊而惊悚的猜测。

不知行走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赤岳感到自己的精神愈发疲惫，即便有神农鼎碎片支撑，在这种地方长时间保持高度警惕与感知，也几乎到了极限。

就在他即将支撑不住时，前方感知中的“路径”尽头，出现了一块与众不同的碎片。

那块碎片并非显示着任何历史或未来的景象，而是稳定地散发着一片纯净的、温暖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抚平创伤、安定灵魂的力量，与赤岳身上神农鼎的生机之力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更重要的是，通过那块碎片，赤岳隐约感受到了……现实世界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但确凿无疑！

希望就在眼前！

赤岳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朝着那块散发着白光的时空碎片冲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那片碎片的瞬间，异变陡生！

旁边一块原本沉寂的、散发着浓郁归墟死气的巨大碎片，仿佛被他的行动所惊动，勐地膨胀开来，如同一张黑色的巨口，朝着他吞噬而来！碎片中显现出无数扭曲的、由归墟之力模拟出的恐怖魔影，发出无声的咆哮！

同时，一股强大的、带着禁锢与放逐意味的时空乱流，从侧面席卷而来，试图将他推向那片归墟碎片！

前有希望，侧有绝路！

赤岳瞳孔勐缩，他知道，这是最后一道关卡，是归墟力量在这时空裂隙中对“异数”的最后阻截！

“给我……开！”

他发出了自灵魂深处的怒吼，将识海中那团轮回本源的力量，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强行引动！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定锚！

嗡！

一股蕴含着生死轮转、因果循环意境的土黄色光华，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这光华并非冲击，而是如同最沉重的砝码，强行在这混乱的时空中，暂时“定义”了他自身的“存在”与“坐标”！

那席卷而来的时空乱流，在这突如其来的“定锚”之力作用下，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与偏转！

而赤岳，则借着这千钧一发的机会，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勐地向前一扑，整个身体彻底融入了那块散发着温暖白光的时空碎片之中！

在他意识被白光彻底淹没的前一刹那，他听到了身后那片归墟碎片中，传来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冰冷嘶鸣……

光。

温暖的光。

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

赤岳再次感受到了“脚踏实地”的感觉，虽然浑身如同散架般剧痛，识海依旧混沌，但那种无处不在的时空撕扯感消失了。他……回来了吗？回到了现实？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阳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阳光？

他愣住了，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宁静的山谷，芳草如茵，野花点缀，远处有潺潺的溪流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充沛的、正常的天地灵气。天空是清澈的蔚蓝色，白云悠悠，与他记忆中那暗红、压抑的归墟天穹截然不同！

这里……是哪里？

什么时候？

他低头看向自己，衣衫褴褛，布满干涸的血迹和时空乱流留下的奇异灼痕，怀中的神农鼎碎片散发着温顺的光芒，识海中的轮回本源也沉寂下去，不再狂暴。

他还活着，脱离了时空裂隙。但，这里显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被归墟笼罩的西岐，也不是战火纷飞的商周战场。

他……究竟来到了何方？是过去，还是未来？亦或是……某个未被归墟侵蚀的……世外桃源？

赤岳望着这陌生而祥和的山谷，心中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充满了更深的警惕与迷茫。穿越时空的裂隙，将他带到了一个未知的节点，新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